“你快死了。”风羲回缓缓开口，声音像冰刃掠过肌肤，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方青终于收起了所有幻象，就像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一个疲惫不堪的灵魂。

风羲回的眼里，方青的轮廓微微晃动了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他体内，翻涌、蠕动，如影随形。

她的心跳猛地一滞，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以为不过是幻觉。

“就算补天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拿了玄石，为什么要杀长廉？！”风羲回拽着他的衣领，寒冰在她指尖凝结，缓缓爬上方青的手臂，如同冰冷的锁链。

“他是曹长卿。”方青回答。

风羲回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并不属于方青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混浊，如同千年腐朽的囚牢里，青铜腐朽又淬火，仿佛末日的帝王在沉吟

——“曹长卿，该死。”

而面前的人还在陈述他的动机：“你们都知道他是曹长卿对不对？曹长卿已经死了，六年前已经死了，可是如今他还活着。复生者死不了的，除非彻底变成怪物，被那一柄剑杀死。”

“曹长卿没有死，六年前没有。但你在长安差点杀了他。”风羲回压着声音低吼。

“有区别么？你知道我为了活下去杀了多少人么？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有什么区别？”方青忽然笑了。

风羲回看着方青的眼睛——那里有血色的裂痕在浮现，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恶鬼，正在透过他的身体注视她。

“卜离。”方青忍着剧痛，声音与阴影里的家伙逐渐重合——他正被凶神吞噬意识：“真的是个小名么？你都忘了么？你跟在白泽身边学了多久？三年？甚至不到三年，这些术法你怎么掌握的？天赋异禀？天赋异禀的卜离大人，怎么会连区区鲛人都杀不死？”

风羲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鲛人，那个梦里经常出现的鲛人么？可是梦里出现过很多东西，她自从拿了《神遗录》以来，梦里走过了天下山河，见过世间万物，鲛人，再正常不过了。

但，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天水遍地向阳的淡黄色花朵，而后鲛人的黑色长尾拖过，满地狼藉，风雪如刀，割在她脸上生疼。

“他死了，我能帮你，只有我能令死者复生。”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充满楼诱惑。

风羲回立刻反应过来凶神残魄正在渗透她的意识。

她迅速调动术法，用神遗之力构筑屏障，强行斩断所有侵蚀。

但已经晚了一瞬。

“忘了？白泽干的？想知道你忘了什么吗？你把幻瞳压制解除，我来告诉你。”方青压着声音，贴近风羲回耳边道。

风羲回的指尖顿了一下。

片刻后，她松开了手。

“你说的对，杀你毫无意义。”风羲回顺着凶神的意愿，顺着它安排好的残暴继续失控。

她抬起指尖，落在方青的脖颈。冰冷的灵力渗入他的皮肤，绕过致命点，精准地扣住了他脉搏深处的经络——

一丝痛楚从体内弥漫开来，如同毒蛇咬噬血脉，让人难以喘息。

“但我可以让你连死都成奢望。”风羲回微笑。

方青则笑着看她失控，仿佛亲自为自己的信徒洗礼。

风羲回将目光从他阴险诡谲的眼睛上移开，而后贴近他。

“咔嚓。”

风羲回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肋骨：“你对我们了如指掌？”

风羲回的眼神像是狮子在吃掉猎物前要折磨猎物一样的，杀气浓郁却又带着玩味——白泽可以洗掉她的记忆，但本性就是本性，稍稍以刺激就能激发出来。

“只是杀了你将毫无意义。”风羲回说着，又是一拳，精准的，再次断掉一根肋骨。

“你知道我多少事？”风羲回低头问道。

方青低声道：“知道你来自天水，知道你是白泽的徒弟，知道你是天下万事通，知道你术法天赋高的惊人，知道你会成为我的信徒。”

风羲回猛地笑了，握住他的手腕，随着“咔嚓”一声，手腕碎掉了：“会复原么？还是你死后再复原？”

方青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喷出一口血来，却还是玩味道：“你猜。”

风羲回笑了，像是来自地域的恶鬼。

“另外的手脚经脉还有三只，肋骨只能再断一根了，否则你死得快，最后是用刀撕开你的肺，你将说不了话，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全身被撕裂。也就是说，你还有四次机会，告诉我，什么鲛人？”风羲回伏在他耳边低语。

方青喘息着，血腥气涌上来，又突出一口血，风羲回已经废了他手脚经脉，手正压在断掉的两根肋骨上。

方青笑了，在这样巨大的痛楚里狂笑，可风羲回知道那不是方青，真正的方青在对死亡的恐惧里已经不知道躲在了哪里，面前这个疯子，是取代了方青意识的恶鬼。

“他们如果知道你暴戾如此，还会和你一起同行么？”方青低声道。

“什么暴力？暴力的活不该女孩子干。”岱极刀鞘突然横插进二人之间，刀鞘上挂着风羲回昨日编的藏蓝流苏，此刻正扫过她颤抖的手背。

“阿河还在做噩梦。”

就在风羲回的杀意即将彻底落下时，岱极的声音穿透了所有血腥和杀意，像是在夜风里安抚猛兽。

“阿离，去给他编个美梦，你休息休息，我来。”岱极罕见地温柔，语气像极了长廉。

风羲回的手指猛地一滞。

她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所有杀意在瞬间收敛，神识猛地挣脱了凶神的侵蚀。

“该死……”风羲回低声骂了一句，松开手。

方青的笑容僵住了，他原本以为风羲回已经失控。

她的眼神清明而可怕。

“你想看我失控？”风羲回笑了，冰刃轻轻抵在方青的颈侧，“让你失望了。”

风羲回走到长廉身边，以神笔划出疆界，是上古秘术【净土】，能隔绝所有负面的东西，在这里将是无尘净土。风羲回原以为不必发动这么复杂的东西，但她低估了方青，或者说，她低估了方青背后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