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流言难止,孤竹百姓在无穷无尽的洪涝和饥荒中度过,从此无人再提及此事。到了百年后的今天,后人只知道阴鬼拦道娶亲,却无人敢问前因。
至于银叠公主,禁术生效时她便死去。那日正是元夕佳节,她爬上王宫最高的楼阁,手中的灯烛落在了地上,烧燃了裙角,她向外面的人呼救,撞断了烧毁的阑干,从高楼跌落下去,摔得脑浆迸裂,粉身碎骨。
她的肉身死去了,魂灵却遭到禁术的反噬,被困缚在王宫,一次又一次被迫进入后世公主的身体,走向宫门,去履行那一纸毁了她一生的婚约。
在这个可悲可叹的故事里,没有人是赢家。
银叠公主因怨杀人,亲手毁了自己。
苦苏太子丢了性命,困于执念。
助纣为虐的巫师遭到天罚,烧死在元夕那场大火。
臣民因为鬼魂提心吊胆了百年。
苦苏国没有等来援兵,最终亡国。
孤竹王室的公主再也没有出过宫门,老死宫中。
令人唏嘘,令人深思。
这不是值得回忆的记忆,便是让孤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罪魁银叠,也黯然垂下含恨的双眼,无声悲泣。
红玉姬搜寻金项饰的线索,得知银叠把碎片和太子的遗骸葬在了一起。
“太子的墓穴在哪?”红玉姬盘问。
银叠道:“我把他掩埋在一颗桃木下。”
“带我们去。”
季罂叫昭炎押了银叠,一行人跟着银叠指的方向来到她说的那颗桃木。
桃木的枝叶已经枯萎,半死不活地垂挂着,一些腐烂脱落的枝条压盖在坟冢上。
季罂命索差开棺,索差挖断桃木,掘开墓穴,但是里头没有棺椁,仅一只封口的陶罐,因为年月久远,泥块将陶罐包裹严实,紧紧焊在了地下,索差抠了好一会儿才将陶罐起出。
陶罐甫一露出,封口上便若隐若现地悬出三道桃符。
这是恨到了何种地步,在人死之后挫骨扬灰不算完,还要用三道桃符镇压,要死者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红玉姬不禁颦眉。
其余人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银叠和太子之间来回审视,气氛难免有些僵持。
然而银叠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的,梗起脖子凶横道:“都是他自找的,若是没有这桩婚约,我岂会要他性命,我自己又如何会弄到这步田地。”
说完尤不解恨,又恨恨地剜了眼一声不响的苦苏太子,“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言不语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同情你的遭遇,好将所有罪孽都推到我头上?”
“今日结果也非我所愿。但婚约乃两国约定,还请公主随我返回苦苏。”
苦苏太子平静得实在不可思议,就好像陶罐里装的骨灰和他毫无干系,银叠痛斥的人也不是他。
这二人的恩怨不是朝夕就能解开的,红玉姬实在不想再听,捏诀揭去三道桃符,果然有一块残缺的碎片在罐口上。
她一把将碎片取到手中,和金项饰一番比对,没错了,缺的这块碎片正好就能够补齐。
“可千万别跑了它。”季罂捏住诀,盯着她手里的动作,紧张到眼睛不敢眨动。
红玉姬将碎片放了上去,完整的金乌图腾徐徐展现在两人眼底。
金项饰一经归整,迅速弥合成了整块,瞬间光芒大盛,耀得众人眼睛刺痛,根本睁不开,然后?地一下,就化作一只金乌飞冲出去。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红玉姬这次的反应足够快,几乎在金乌飞出去的刹那就已经追过去,季罂紧跟其后,和她左右夹击,配合上可谓天衣无缝了。
但两人还是低估了这镜子的诡谲,好几次都抓住,又从手中滑出去,它不仅是快,还没有具形,完全捞摸不着。
她们又一次跟丢了镜子。
“就差一点。”季罂气喘吁吁地抹着脸上的汗,然后她发现自己这次居然没有摔下来,而且还在原来的地方,“咦,为何我们还在这里……”
红玉姬当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笃定道:“应该没有跑太远。”
季罂一点也不担心,笑着冲她比起手诀,“还好方才我做了点手脚,留下一缕煞气,只要接近它所在的地方,就会露出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