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阵里,两人被困在现在梦里生死难料,而魇阵之外,即将大功告成的魇梦君忍不住放声大笑。
正当他惊喜若狂时,那法阵震动了一下,忽然间起了变化。
眼见着法阵里山河易形,快要塌陷的样子,急得他拌脚大喊:“妙笔仙朱,妙笔仙朱!”
他叫的人没有半句回应。
而魇阵已经坍下去了一半……
在浮游海的另一边,海涛滔天,大雾磅礴。
天机子闭目坐在一块礁石上,手持盗魂幡,握诀念咒,操控着盗魂阵,要剥离季罂的三魂。
这股气息就盘桓在浮游海的上空,风鹤探查到方向,立即和疏檀驾云飞往。
出去的几个人还没有回到诡梦殿,怀鱼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久,越等越害怕,便鼓起勇气走出了魔殿。
她越走越偏远,等回过神时,已经迷失了方向,站在了千仞之高的山崖边。
她瑟缩着抱住自己的身体,抬头观察天上的魔阵,再看腾挪而起的云雾,黑暗中形似鬼魅的嶙峋怪石,一阵胆颤心寒。
就在她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惊喜地看到远远归来的晏骁。
“公子,公子找到了吗?”她激动地唤道,忘了自己在悬崖边,正处于危险之中。
见她飞跑而来,晏骁忙道:“别乱动,就在那里等我。”
话刚落下,怀鱼脚下便踩松了一块石头,身体倾斜着掉下了悬崖,晏骁连忙掏出符旗,往空中一抛。
符旗化出一片云雾,驮着怀鱼跌撞着坠向了崖底。
晏骁跟着飞身下去,眼见那片云飘进幽暗潮湿的瘴气林。
怀鱼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吓得不轻。
晏骁问她:“有没有受伤?”
怀鱼按着一只脚,表情痛苦,“脚崴了。”
晏骁手指一碰,她痛得倒抽一口凉气,“疼。”
这里危险重重,随处可见走兽飞禽的尸体,长期下来便形成了瘴气林,人如果吸入大量瘴气,会有性命之危。
晏骁看见她手上还有几处妖气割伤,祭出符旗,蹲下身道:“上来,我背你。”
怀鱼耳尖微烫,“公子,我可以自己走。”
晏骁没有想太多,只是晓以利害,“此处瘴气厉害,不尽快出去,你我都会死在这里。”
怀鱼望了望蒸郁的毒气,稍迟疑了一下,轻轻地伏在他背上。
晏骁背起她,跟着符旗的指引穿过瘴气林。
……
无头鬼雄的这股浩然正气实在太强,红玉姬借灵枢结出的法阵过于微弱,根本就没有办法替她稳住三魂。
季罂已经感觉到三魂被剥离,将要出窍。
她摇头道:“没用的。”
“你闭嘴!”
红玉姬无暇说话,将微薄的一点法力用到极致,三魂还是从躯体分离出来。
抽离的那一刻,季罂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红玉姬试图拘住其中一缕,结界却晃动起来,三魂瞬间消失了两魂,仅剩一魂徘徊在荒漠上空。
灵枢的元气已经很微弱了,害怕地缩在她身后,“姐姐。”
红玉姬将季罂扶抱起来,看向那缕漂浮的主魂。
三魂丢失,一旦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季罂的性命了。
目的达成,天机子召回盗魂幡,突然一道红光从头顶劈落下来。
“大胆妖孽!”
他一声怒喝,飞身跳至礁石之上,拔出惠剑挡下了汹涌的杀气。
敛眸细看,方瞧出这是一口神光魔氛环绕的红剑。
无论如何躲闪,这口红剑始终围追着他,避无可避,不给片刻喘息的机会。
天机子还是头一次遭遇实力差距如此大的对手,他需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勉强应付,一旦走神便会被剑气刺伤。
剑上魔气缕缕,顺着伤口钻入经脉脏腑,他的真元便会急速流失。
见势不妙,天机子虚晃一招,默咒使出一个遁身法。
疏檀要追,风鹤一把拦住,“别追了,当务之急是赶在觉魂转生前找齐三魂。”
疏檀将红剑收回,“好,你我分头行动,我去天上,你去酆都地府。”
主魂的归宿是天牢。
疏檀乃是神将出身,身上的神威会掩盖魔氛妖气,为他上天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阻力,因此很轻松就找到了天路上的主魂。
他飞到主魂面前,握诀正要拘住主魂,却被眼前所见震住。
眼前这个季罂绿衣红帔,眉上生着四道魔纹,邪气四溢,疏离陌生,但那副睥睨尘寰草芥的神态。
分明是魔父的恶相。
季罂的觉魂被鬼吏勾去了酆都地府,风鹤赶到时,地下世界红日高悬,鬼吏正在查询她生前的善恶,准备判她刑罚。
风鹤听到一员鬼吏道:“七魄未散,肉身未死,人的觉魂怎么会到地府来?”
另一个鬼吏道:“可能是借尸还魂。”
那个鬼吏又道:“奇怪,这个女人没有属于自己的七魄,也找不到自己的肉身。”
“那她怎么来的?”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飘在地府的幽冥道上。”
在鬼吏的低声交谈中,风鹤挥动金刚扇,地府顿时起了一阵怪风。
强悍的风力威压惊人,所经之处一阵鬼嚎。
“哪里来的风?”
鬼吏们茫然四看,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以为只是地府刮的风,又纷纷去干自己的事。
片刻后,一个鬼吏忽然道:“那女子的觉魂不见了。”
……
魇阵已经坍塌了一半。
魇梦君召唤不来妙笔仙朱,才发现妙笔仙朱早就逃走了。
魇梦君顿时怒从心起。
怒火撼动了浮游殿,震得噩梦世界动荡摇摆。
地面倾斜,索差站立不稳,撞翻了玉瓶,随之一道古怪的力量将他吸了进去。
索差摔进了一个四周星辰环绕的地方,他一个体魄过人的人竟半晌才挣扎着爬起来。
魇梦君见是他,大笑道:“是你啊,亡命天涯的西北狼,昙花一现的紫微星。”
索差皱着眉,阴沉沉地盯着面前的怪物,“你是魇魔?”
魇梦君捋着雪白的长须,“不错,本君就是浮游殿的主人魇梦君,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魇魔。”
索差瞳孔猛缩,攥住拳头。
魇梦君将他的动作收进眼底,“怎么,一个凡人想和我打?”
一个凡人,真让他打一顿无异于给他搔痒。
索差浑身肌肉紧绷着,沉默不语,只是死死盯着他。
魇梦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肉痛地看向损毁的魇阵。
他念咒起了一卦,季罂竟然生机未断。
一种脱离掌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他视线落在索差身上,眼珠转动,忽然生出一计。
“跟了季罂这么久了,你一定还没见过她的真面孔吧。”他道。
看索差一脸疑虑,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魇梦君睨着他,“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离开风海国后,你立刻北上去罗邑国,自然会见到来寻你的族人。”
“如果遇到季罂,你就跟着她,一定会得偿所愿。”
索差:“我凭什么要信你的话?”
“这浮游殿上来难,下去更难,没有本君相助,你这凡胎如何出得去。”
魇梦君握起一诀,打开了一条直通山下的路。
“季罂会遭逢一次死劫,她若能逢凶化吉,你跟着她,于你有天大的好处。”
索差眯了眯眼,似乎在辨别他话中有几分真假。
魇梦君猛然挥手,一道异光乍现,晃得人睁不开眼。
索差下意识抬手遮挡,身体突然就被什么吸了进去,等到睁眼再看时,他已经坐在一只大鳖的背上,手里还多了一个包袱。
他打开来看,里面居然是金箔路赆。
“按我说的去做,不会有错。”
魇梦君见他神色犹豫,忽然想起他在季罂的梦里看到的景象。
那应该是她心底最深的记忆。
会是什么呢?
“对了,本君已经脱离无间镜,何不去人间走走,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魇梦君才想起自己恢复了自由身,顿时摇身一晃,离开了浮游山。
……
季罂的生魂在荒漠墓地的上空飘荡着,不知道该漂去哪里。
她在沙丘上眺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