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扒拉着四肢挡在前面,被耀晴结结实实一脚,踹到了十米开外,“离开这里,等我解决了他们就来。”
祸斗心口一阵巨痛,无力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踹狗的毛病也是祖传的吗?
但双方战况已起,留下来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耽误正事。
“那你快点来。”祸斗喘了一口气,爬起来又是一阵狂奔。
*
罗邑国王城内。
火光四起,到处都是火。
大火肆意蔓延,哀嚎遍野,满地断肢和残体,敌军杀红了眼,见人就砍,见人就杀,妇孺们躲无可躲,在利刃下化为了孤魂。
季罂从城头落下时,一幢楼刚好倒在眼前。
地上尽是伤残,全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凡人,一个满脸血的女人抓住她的裙角,眼里是绝望,又充满希望。
刀从后方向季罂砍来时,她不躲不避,落在身上的利刃化为了漫天齑粉。
偷袭的人双目惊骇地看着空空的两手,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被捏住,两只眼球掉出来,脖子硬生生折成了两段。
后面冲上来的那些士卒见状,纷纷掉头跑掉。
求救的女人已经看傻,反应过来后,见了鬼般地惊声嚎叫,拖着残破的身体拼命向后爬。
季罂无视她的避如蛇蝎,目不斜视地穿过残垣断壁。
路边是冲天而起的浓烟,刀剑相接声,城已破,满目全是碎裂的瓦砾。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季罂仿佛才意识到这样的惨祸因何发生,慢慢地停下脚步,站在地上,蓦然回首看向火光中的高大城楼,就在这昏天黑地中,她望见了钉在城墙上的人,一柄利刃刺穿胸膛。
她跑过去,屏住呼吸。
盔甲破损,血肉模糊,但是男人的神情从容镇定,能够想见他在死前是如何浴血奋战,又无畏无惧,一如素日里不苟言笑,让人猜不透心思。
季罂飞上城楼,拔出胸膛里的长刀,将父亲的尸骸解下来。
刀剑窟窿里血流如注,她割开手指,才记起自己已经失了心。
没有心就没有血,就没有起死之能,不能维持阳神,她现在只是空有躯壳的妖鬼。
可就算还能起死回生,她又真的可以让自己的父亲变成妖魔么。
看着脸颊布满青紫的男人,送她去墟王顶的情形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情。
季罂按住胸腔,很空,很痛,又堵得难受。
为何会痛?
明明没有了人心,为什么反而还会感到疼痛。
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的,他应该知道,如果她不死,迟早会等到这天,背上一个欺君叛主的罪名。
刀剑再次砍向季罂,强大的威压震了出去,士兵面面相觑,震惊于这种超出了他们认知的能力。
季罂布下结界护住父亲的尸身,望向漫天火光,抓起一把刀,削下一颗又一颗人头。
眼前还有不计其数的申军,她不知疲倦地杀人,沿途的尸首和血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
鞋底湿了,裙角湿了,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湿哒哒地黏着脸,贴着手,顺着肌理蜿蜒淌落。
她站在死寂无声的孟侯府时已经是血人一个。
遍地是的尸首,地砖的缝隙里都是血浆肉屑,身后还有不断涌来的申军,她不惧后背向敌,丢开粘腻得发腥的刀,目光平静地走了进去。
迎面一片密不透气的腥风,血雨落在脸上,脚下踩着泥泞烂肉,一串血脚印触目惊心。
申军莫名地胆颤,无一人敢跟进……
大火烧了半个王都,浓烟下密密麻麻堆砌着尸首。
季罂努力去辨认每一具尸体,终于在水池边看到了早已气绝的兄长孟兴。
她从兄长怀里抱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孩子,是她气息全无的侄儿。
他们再也不会醒来了。
还有母亲……
对,还有母亲。
季罂趔趄着奔向母亲的寝房。
妙谛躺在血泊里,她跪下去抱起,擦去脸上的血迹,还好,还尚存一息。
“走……”秒谛看着她,艰难地开口,“……他们、他们来抓你了。”
“我不走,阿娘,我会救你,一定能救你。”
季罂割开所有手指,拼命默咒,没有用,根本没有用。
没有起死的血,没人可以帮她。
她突然想起师父批的“四不行”——不可割尽血。
四若犯完,必遭灭顶之灾。
“是我害了你……阿娘、阿娘……”她抱着母亲,想要起身,被威压震得双腿跪了下去。
妙谛用尽力气推她,“快走啊……”
季罂才意识到这里被事先设下圈套,就等着她主动钻进来。
季罂抓住她的手,“我不会走。”
妙谛抬手抚向她的脸,“阿娘多希望,你能,一直寡恩薄情。”
妙谛还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低下头凑到耳边,听见她说:“这样就不会被欺负了。”
鼻息越来越弱,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季罂把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