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机敏察觉严昱心情不佳,忙低头道。
“来了,来了,于指挥两刻前已经到了,还是两位大人常坐的那个雅间。”
“嗯”严昱说着抬脚往楼梯那里去,“拿壶烈酒送上来。”
严昱踩在木质楼梯上,一步一步往上走,楼梯发出声,他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英国公世子,未来的国公爷,严昱记得第一次见于是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刚入巡防营的小兵,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统领,他心中若说不羡慕是假的。
后来他立了个小功,被于是之看中提为了副统领,得知了于是之身为公府世子却也不靠家中,严昱还有些庆幸,庆幸他也同自己一样需要在军中拼杀。
可这次晋升,圣人把于是之专门叫到了宫中,若不是看着他是英国公的世子,凭一个小小统领得见天颜就已经是难事,更别提破例连升几级。
将来,他可以娶一个世家贵女为妻,等英国公去世,他顺理承袭爵位,顺当一生。而自己却还得在底层拼杀,娶一个小官家的女儿都是奢望。
到了二楼两人常去的雅间,严昱捏着拳头在门口站了许久,平复好了心情才推门而入,笑着道。
“等久了吧。”
于是之坐在雅间的花桌上,打开窗户欣赏着酒楼外的河景,听着开门声,他转头问,“方才不进屋子,在门口站那么久做什么。”
严昱神色一滞,转而恢复,坐在于是之的对面,换上了素日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不是在偷听这屋子里有没有佳人作伴,而你,有没有做坏事。”
于是之白他一眼,又拿起桌上的花生扔在了严昱身上,然后啐他,“我是你?”
店小二这时把严昱要的烈酒送了上来,白色瓷瓶中散发出浓烈的阵阵酒气,于是之瞥了一眼,又瞧向严昱,“喝的这么烈?是要灌醉我?”
严显抬手无辜状,“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要醉的?”
奸诈之人,于是之心中笑骂。拿起酒瓶往两人的酒杯中倒酒。许是心情不佳,杯盏交错,烈酒下肚,严昱已经有了丝醉意。
于是之离开巡防营后,如他所料,兵部尚书陈大人在巡防营安插了自己的人,严昱还是那个副统领,且日子也没有于是之在时好过,新来的统领知道自己是个空降兵,心中有鬼,处处打压严昱。
于是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以往自己的麾下没喝多少就露出醉态,知他心里不痛快,破天慌的安慰起了人。
“那日圣人下旨,陆清的徒弟金兆言来巡防营宣了旨意,我探了探口风,那时我便知道你当不上统领了,让营中的兄弟去告知你一声儿,让你心中有个数儿,你且等等,找个机会给你调到殿前司来,不让你在巡防营继续受委屈。”
“嗝”严昱打了个酒嗝,面色潮红,他摆了摆手,似是不在意,“圣人下旨那日,晚饭时营里的兄弟找上了我,那时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至于殿前司,那里规矩大,我在巡防营惯了,如今虽受气可却自在的很,到了殿前司,见了圣人,时时刻刻都得小心提点着,那种事我做不来,就不去了。”
严昱又拿起酒杯,把烈酒送进口中,喉咙处阵阵灼热,连带胃里也是烧的难受,疼痛转移,他心里方才好受些。
他不是不想去殿前司,只是他不想经过于是之的手去,他觉得这是嗟来之食,不要也罢。
沉默片刻后,严昱睁开因烈酒变的迷蒙的眼睛,看着于是之,他道。
“方才你问那日休沐我去了何处?”
于是之看着他不语。
“哼”严昱轻哼一声,随后自嘲的说起。
“鱼玄胡同里我有一表姑母住在那里,我那表姑父在大理寺做主簿喜欢吃我家的豆花儿,我爹便时时送去,从小我就不喜我那表姑母,也不去她家,那日我娘非让我跑一趟,到了才知我那表姑母给我寻了个人家,让我过去无非是让人家相看一场。”
于是之听着听着就察觉不对劲了,鱼玄胡同,那地方……周家也住在鱼玄胡同。
严昱又接着喝了几杯,又眯着眼睛说道。
“你可知,我那表姑母为我相看的人家是哪户?哼,竟是一个商户!”
话到此处,于是之肯定了那户人家定是周家,可又听着严昱口中的瞧不上,他心头微微不悦,又抹过一阵开心。
“你可见过那女子了?”
于是之再问,严昱已经醉醺醺的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他见状喊来小二借用酒楼的马车,把严昱送回了家中。
于是之驾着马车离开了酒楼,晚风中他牵着缰绳平稳的走在街上。
严昱的苦楚,他明白,严昱的自尊他也明白。
想当初他一人隐了家世为了母亲在沙场拼杀,那种刀尖上儿舔血的日子他也是经历过的,他有心想把严昱一把,只是严昱的不愿,他也瞧出来了。
今后两人似乎要渐行渐远了。
“也罢……”于是之一声喟叹。
于是之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若将来严昱能想明白,日后寻到了自己这里,他依旧拿他当兄弟。
月色如水,于是之送完严昱,归还了酒楼的马车便回了国公府。他刚入自己院子,一抹黑色的身影就跟着他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