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结果不出周韵迟所料,她早就知府里这些人要对明惠下手,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那人的道。
两人起身,沿着游廊开始往回走,这地方不能久待,云怀生发话不让各院儿来回走动,兄妹两人是华瑞轩的人更不能带头打了自家父亲的脸。
一路上,云嘉彰紧闭双唇不语。
快到华瑞轩院前,周韵迟停下了脚步,云嘉彰回头看她,借着灯光她瞧着他眉间的怒气,轻声道“哥哥是为了母亲摔倒一事生气?”
“难道你不气?”云嘉彰拔高了声音反问她,“往日我听简家二郎说起他家的事,那时我还庆幸咱们府上还算干净的,没成想今日,这样下作的事竟发生在了我眼前,你要我如何不气!”
周韵迟心想,自己这位好哥哥真是一个至纯至善的性子,今夜守岁时,这大房与二房还有老太太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成了什么样子,他倒是一点也不曾发觉,当真是书读多了,脑袋也不灵光了。将来这云信侯府都要交与他的手上,看来此时自己有必要与他说说家中的这些事了。
方才出门的急,她没披斗篷也没拿手炉,眼下身上泛着冷意,可又要与云嘉彰说话,便只能来回走着让身子暖一些,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哆嗦。
“哥哥是男子功课繁忙,经常要出门去学堂,又不常在内院儿走动,内宅那些弯弯绕绕你怎会知,而且母亲驭下极严,不许家中的奴仆私下谈论主子的事情,家中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实属正常,前几日我与银瓶说起母亲不久就要生产,更要约束下人,防着有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今日一事,你早就预料到了吗?”
周韵迟有些难过的点点头,“预料到了,可是却没能防住,眼下咱们只知道了这事儿有人在背后使坏,要揪出那人还得要父亲出面,哥哥你是个良善之人,但将来侯府还要靠你,有些事你现在知道或许是件好事,要想着咱们府中也是不太平的,有些人有些事也该防上一防。”
云嘉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妹妹,又羞愧的抿了抿嘴,“以后……你还少沾染些这种脏事。”
在他心中,妹妹是山上的雪莲。
雪莲高洁,是不该沾染上俗世的脏乱,但人活在世上,活在俗世,谁又能独善其身。
一连串事摆在眼前,周韵迟觉得足够让这个哥哥长长见识,知道内宅也同样凶险万分,一不小心也会丢了性命,听云嘉彰方才看似赌气的话,她笑道:“哥哥,我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若嫁个如意郎君那固然是好,可要是嫁了一个三心二意之人,他纳了妾室,那妾室要害我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人害了罢,现下我知道了这些脏事,将来碰上了心里头好歹不怵,知该如何应对。”
云嘉彰淡了神色,忽又道,“那便不嫁,你就是一世在家,难道我还容不下你吗?”这话却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周韵迟更是乐了,“这事我倒愿意,不过哥哥可与爹爹和母亲说去。”
云嘉彰沉默了片刻,他清楚,那话是气话,身为女子哪有不嫁人的,自己虽能容她在侯府平安一世,终究挡不住外头的闲言碎语,过了会儿,他恨恨的点了点周韵迟的额头,“你这妮子真是可恶,我这么为你,你倒好撇了我出去。”
兄妹两人又你来我往说了几句玩笑话,缓解了今晚的一切不适。
这时华瑞轩的院门走出一个人影,待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周韵迟上前,“柳妈妈怎么出来了?”
柳眉双手紧握在一起急道:“哎呦我的两个小祖宗不进屋子就这么站在这里受冻,银瓶那丫头同我说彰哥儿叫走了姑娘你,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你们回来,可真真急坏了我,快,快进屋子。”
柳眉拉着两人进了屋子,一进去就拿了手炉塞在两人手中。
暖意袭来,周韵迟舒服的叹了口气。
里间隐隐传来笑声,周韵迟挑了帘子进去,云嘉彰紧跟在后面。
明惠头上带了一个翠色抹额,是前些日子周韵迟描了花样子亲手给明惠做的。
现下她正闭着眼斜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云怀生说着话,刚刚生产完她神色萎靡。
而刚得了一个大胖小子的云怀生正站在房中轻声哄着怀中微微啼哭的婴孩,动作生涩,但恰好处处透露着慈父的关爱。
那句抱子不抱孙的古语早被他抛在了脑后。
也是,中年得一幼子谁能不欢喜。
明惠听见响动睁开了眼,带着恼意埋怨,“都这么晚了,为何不回房睡下,冒着寒风来这做什么。”
周韵迟机灵的赶紧接了话头,“母亲,女儿听人说,生完孩子的妇人在要保持心情平顺,母亲可千万不能生气,再者母亲正在受苦,我和哥哥做儿女的又岂能在榻上酣睡,吹点儿寒风算什么。”
明惠心里很是舒坦,女儿就是比男儿贴心,如此舒心的话,云嘉彰就是说不出来,满腹心事的直直的站在周韵迟身后,闷不做声的杵在那里跟个棒槌似的。也不知将来娶了妻子,那笨嘴拙舌的能不能哄妻子开心。
瞧着明惠面色缓和,周韵迟又坐在明惠身边细细问了几遍她现在身子可还好,那一跤可否要紧。
“都好,都好”明惠拍了拍她的手笑着答,“不信就问问柳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