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一共有三个展厅,穿过一道玻璃走廊,内里最小的厅还没来得及复原,仍然维持着上次画展的样子,只不过墙上一片空荡荡的,灰白的墙壁打着几盏壁灯。
角落堆积着木架,三人挑了块空地坐在墙边,一人手里捧着一个一次性塑料杯,里面装着一级酒庄的高级红酒。
是违和到怪异的程度。
但氛围却莫名地好,甚至连谈墨都倒了小半杯。
胡安惊讶地问他今天为什么可以喝酒。
谈墨笑着说因为气氛到了。
喝酒的间隙,林稚隔着谈墨打量胡安。
他全然不像邮件里傲慢的艺术家,他能坐在杂乱的房间里,用塑料杯喝酒,此时的他就像是没有身份、没有身价,只是个有点怪癖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孩子。
“这样也可以吗?”林稚向他示意杂乱的展厅,“在这么乱的地方……可以喝酒?”
“没什么不行的,酒的作用是愉悦我,而不是我想办法取悦他。”胡安笑声爽朗,熟料杯里的酒跟着一晃一晃。
沁凉的酒液顺着喉管流进胃里,浓郁的果香充斥在舌尖,带着细微的酸涩钻进喉咙,林稚深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浮在无重力的太空中,卸尽了一身包袱,连身体都变得轻盈。
她太久没有跳出生活画的框,在这个充满束缚的框里,她一直活成客户、同事,甚至是谈烁希望她成为的样子,始终在愉悦着他人,而找不到什么能真正让自己愉悦。
她一直觉得,要先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做梦。
但等她偶尔抬头审视自己的时候,又会很迷茫。
一种不知来去的迷茫。
这种难得的闲暇,真成了奢侈。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半的话都是胡安和林稚说的,谈墨只是偶尔附和,或者在语句复杂时出声解释。
不知是今天的酒度数更高,还是气氛使然,林稚渐渐觉得脸上发热,眼前的景象都套上了一层名为快乐的光圈。
她眯起眼看着墙上画框留下的痕迹,那些被搬来搬去的画,是否也知道它们正在被人欣赏?
“Mo!”胡安忽然高举起塑料杯,“作为今天最后一个行程,我想让你弹一首歌。”
“现在?”谈墨一摊手,“没带吉他。”
“清唱也行!”
“……”
林稚也转头看着谈墨,莫名有一种过年的时候家长要小朋友表演节目的错觉。
她主动举起手机,用中文说:“我来放伴奏。”
谈墨看她的目光多少有点委屈,但也毫无办法,认命般的:“你想听什么?”
林稚用目光点点胡安:“问提议的人。”
谈墨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但我只想给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