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听明白巴尔扎克的来意,便将他带到与孤儿院相近的另一座房。
巴尔扎克迈入房内。
阳光下,黑色的发隐隐浮现出紫罗兰的颜色。
波伏瓦坐在桌旁。
苔色的眼穿透蒙蒙的飞尘,深深倒映在所见之人的心里。
“稀客,巴尔扎克先生。”
波伏瓦的手旁放着一杯咖啡、一本展开的书。
“您好,美丽的女士。我带来了雨果的邀请。”
巴尔扎克摘下帽子,搭在胸前,微微俯身,嘴角勾勒起微笑。
“哦?”
波伏瓦伸手,在一旁的空杯子中倒入醇香的咖啡。
不请自来的巴尔扎克接到示意,坐在她的对面,道明自己的来意:“安娜·道尔女士,您想要以现在的身份回到特殊战力总局吗?”
“在此之前,雨果的现状如何?”她说得模糊。
“那可是一堆麻烦呢,雨果现在可被牢牢监视着呢,虽然和自愿也没什么差别。”
说到这里,巴尔扎克总是不解。
明明有着超越者的实力,怎么非得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呢?雨果的顾虑总是太多。
“如果是自愿的,那不是更没有必要了么?”
波伏瓦不为所动。
“自己没有改变的意愿,叫旁人来插手的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只是暂时的。”
“那你们想等到什么时候?一百年后吗?那个时候找我,就得在土地下面去了。”
“你说话真动听。”
“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吧,雨果说会在拥有一些事情的证据后去改变。再者,依照你的想法去看,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巴尔扎克主动问道。
窗外,可以看见孤儿院的景象。
不大的孩童在伊莲娜的组织下,欢闹着游玩,也有可能是上课。
波伏瓦总是少有声响的房子,似乎也隔着窗户,被这些声音所感染。
她应当是喜欢这里的。
“不管喜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可比在特殊战力总局更愉快,谁会想面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身体的人呢?”
波伏瓦轻飘飘地一瞥巴尔扎克,眼中流露出一丝神秘。
“这话怎么说?”
巴尔扎克不觉得有人能舞到超越者面前还好好活着。
“在这里,伊莲娜之前捡了一个突然出现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他与一位已故的人样貌格外相似。”
波伏瓦笑了笑,尽显从容。
“有趣的是,后面又出现了一个比他的年龄大一些的‘人’,他们也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巴黎的超越者确实很多,多到魏尔伦怎么避也避不开。
巴尔扎克听见这个事情,喝了口咖啡,舒缓自己的心情。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是现在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那为什么不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呢?”
“假如说他们有同一种异能?”
“哦......同一种异能。”
巴尔扎克又喝了口咖啡。
没办法对已经存在的超越者下手,所以寻找到了已故超越者的尸体和基因。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总会有阴影盘旋在附近,对着腐肉虎视眈眈。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这件事。”波伏瓦提起嘴角,露出浅笑。
她笑得美丽,但在巴尔扎克看来,这是一种对于特殊战力总局的嘲讽———她在说:你们的内部快被蛀虫挖空了,自己却还不知道。
“在特殊战力总局,每个人负责的部分不一样。”
巴尔扎克回答道。
就像大仲马,他的异能【基督山伯爵】适合关押死刑犯;波德莱尔,他的异能【恶之花】更适合探查情报;左拉,他的【萌芽】是世间难寻的治疗系异能......
总之,巴尔扎克可不负责情报,他也不想担这个黑锅。
“那他现在在哪?我是说,刚才提到的那个孩子。”
“被领养了。”
“哦......这是你的作风。”
巴尔扎克感慨道。
早在特殊战力总局的时候,就敢提“异能者并不比其他人高贵”这种观念,现在放走一个疑似实验体的孩子也十分正常。
他猜,她会这样说:“人是由社会所塑造的生物,如果将一个孩子放到那种险恶的环境。那么他只会以大部分人的观点为依据,以‘自己是一个实验体’为基础而产生扭曲的心理。”
不过,都已经走了,那孩子就不算多么重要。
巴尔扎克整理好思绪,继续交谈下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后续的?”
“我那闲不下来的学生,她去一个地方做了家教。谁知,第一天就撞见了个连异能都控制不来的小孩。”
波伏瓦聊起了有趣的“八卦”。
“真是凑巧。”
没什么可说的话题,这里瞬间安静下来。
波伏瓦在翻书。
巴尔扎克在喝咖啡。
短暂的宁静源于等待答案。
“时间太晚了,女士,我该回去了。在此之前,你愿意对我说些好听的话吗?”
巴尔扎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波伏瓦将他送到门口。
霞光在天空上烧成片片云烟。法兰西的辉煌景象在聚集在巴黎的中央、聚集在遥远的前线。
而这里,只是巴黎郊区。
它站在法兰西的重要位置,却又位于巴黎的边缘。
两位超越者,此刻正像相互招呼着再见的普通人,在门口对立站着。
巴尔扎克即将离开。
他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波伏瓦的回答。
而波伏瓦却在此刻开口:“......对于你的上一个问题,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这是我所选择的。”
巴尔扎克还以为失败了。
峰回路转,波伏瓦又补充道:“但我也有喜爱其他生活的权力。对于你们的邀请,我同意了。”
如果厌恶这个环境,那么为什么不在机会到来时,去改变它呢?这就是她的答案。
“欢迎。”
巴尔扎克带着答复回去,等到再一次到来时,或许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
另一边,德维尔宅。
正在上演一出你看我我看你的荒诞戏剧。
而不知算不算得上是观众的,正是介于两人之间的尼古拉。
贝朗特小姐。
不仅是尼古拉的古典文学教师,还是他在异能方面的“引路人”。
正在被小仲马怀疑。
看着正在紧盯贝朗特小姐后背的小仲马,尼古拉稍微有些不解。
这么明显的目光,就是蚂蚁都会被盯得浑身发烧。
“你的眼睛里快喷出火来了。”
听见尼古拉的提醒,小仲马赶紧收起自己过于明显的目光。
所以,小仲马的父亲为什么会把任务交给他?
尼古拉怀疑小仲马的说辞就是因为这个。
日复一日。
小仲马观察着贝朗特,尼古拉观察着小仲马,贝朗特状似不知情地教育着他们。
两人之间的奇妙关系,理应不会影响到尼古拉。
但是,有小仲马在,尼古拉始终无法从贝朗特小姐那里得知与异能有关的更多东西。
这就是个大问题了。
“你其实知道吧?小仲马在怀疑你。”
趁着休息的时间,尼古拉找上贝朗特小姐,道出自己的怀疑。
“啊!原来是这样么!”
贝朗特夸张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姿态很像是戏剧院中的女演员。
......有点演过头了。
“你知道。”
尼古拉转而变得肯定。
“我当然会知道。”贝朗特小姐收起那副做派,“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尼古拉回忆起不久之前的事情。
从昏迷的魏尔伦那里得来的、渐渐增长的异能力。
变得强大会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它不可控的话———上课时,尼古拉手里的笔不小心又变成了粉末状,墨水流了一桌。
“......”
沉默的尼古拉被小仲马和贝朗特注视着。
就会像这样,得到两个人“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笔”、“真幼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