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葳蕤鼾声如雷。
扔下何葳蕤一个人打车去星皇假日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家伙若是缺席现场,以劳伦斯的性格必然要记上一笔。
虽说恋爱脑值得降龙十八掌,但自己未曾澄清跟齐萱的关系也不是什么善举,看着何葳蕤这德行,柏叙秋心情复杂,正纠结要怎么抉择,身后有人脆生生道:“小柏哥!我来帮你!”
柏叙秋回头,就见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小跑过来,竟是伍诚。
这小子平时看着不甚起眼,这会儿才发现竟是手长脚也长,颇有些力气,他将何葳蕤从维亚纳里拖出来架在肩头,大步流星的走着,说话还中气十足:“走啊小柏哥,顺风车捎你们!”
他的出现倒是如及时雨一般,非但解决了何葳蕤这个麻烦,连打车的钱也省了,柏叙秋喜出望外,从善如流的跟上:“谢谢!”
“说什么谢啊小柏哥,太客气啦!”伍诚笑的见牙不见眼,拉开车门将何葳蕤塞进去。
柏叙秋的步伐顿了一下,倾听着引擎发出的低沉的轰鸣,因为是在路边短暂停留所以车没有完全熄火,声音像大型交响乐团里放肆奏鸣的低声部,这车纯黑的外形并不怎么起眼,声音却是内有乾坤——最起码动力配件是极上乘的。
“小柏哥上车啊!”伍诚招呼。
柏叙秋抽回思绪,依言上车,他本以为这是伍诚的车,却没想到驾驶座上坐着另外一个人,伍诚在副驾驶座上关上门,开心道:“靳sir,出发吧!”
柏叙秋:“?”
他一愣,在后视镜里与那双狭长的茶色的眼眸对上,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薄薄的眼皮垂下,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一小片阴影。
车子发动,极致的推背感验证了柏叙秋对发动机的猜想,这辆车的价位绝对不低,也绝不是伍诚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能买得起的。
可伍诚为什么会跟这个男人搅到一起去呢?他们恰好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这一趟又真的是所谓“顺风车”吗?
柏叙秋听不见车上的其他声音,加速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星皇假日很快到了,这是锡兰星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建筑在五彩的霓虹光束里宛若宫殿一座,大大小小的悬浮车在停车场进进出出,大门前每一个穿着整齐的服务生都配有一个机器人,齐刷刷的冲着来宾热情致敬。
柏叙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车去。
靳喆熟练的停了车,走上台阶,跟早已等在门前的劳伦斯握手,后又与一些三两结伴的陌生人打招呼,一派热闹熟稔的模样。
柏叙秋看的眼睛发直,直到伍诚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小柏哥你怎么了?”
“那些人是谁?”柏叙秋惊恐的指道。
“哦,是靳sir在警署的同事啊!”伍诚说:“靳sir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正都要沟通感情,请他一个人不如把整个警署的同事都请过来,往后安全署和警署就是兄弟单位了!”
柏叙秋:“......”
这么多的警察......这么大的声势......是要吓死谁?
“小柏哥你很热吗?怎么满头大汗啊?”伍诚关切道。
“没,没事。”柏叙秋僵硬的转身:“那个,我去车里看看何助理——”
“哎呀!小柏!!”劳伦斯石破天惊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他避开来往的机器人和服务生,直冲过来在人群中精准的搂住了柏叙秋的肩膀,“你终于来啦!来来来快进来,大家伙儿都在等你呢!”
柏叙秋瞳孔地震,他像个植物人一样被劳伦斯推进包厢,霎时间鼎沸的人声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今天的寿星之一!也是我们安全署工程部的一块宝!柏工柏叙秋!!”劳伦斯扯着嗓子道。
台下掌声雷动。
柏叙秋如芒在背,手指用力掐着掌心,眼前人影瞳瞳,都是些平日里跟他不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陌生的人,此刻脸上都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对他充满了爱戴。
随后他又被劳伦斯推到了一桌更为陌生的人跟前。
“小柏啊!这次你能为锡兰港立功,警署的靳sir可帮了你不少忙啊!没他你现在都没命站在这儿!”劳伦斯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膀,“你说你该不该敬靳sir一杯!”
柏叙秋的下颌抵在胸前不吭声。
他看不上我,我也讨厌他,他生来在云端,我匍匐于泥淖,我们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大道朝天各走一遍。
为什么非要把这样两个人牵扯到一起去??
就为了满足你们这些上等人那些放不上台面的恶趣味吗?
饶是内心惊涛骇浪,柏叙秋还是将一个内向自闭的性格演绎到了极致。
浓睫扇子般拢着漂亮的眼睛,眼神柔弱,桌边众人看的眼睛都直了,不知谁哼笑了一声,敲着酒杯道:“靳哥!柏工长得这么漂亮,放在古代不得以身相许才能报答救命之恩啊!”
“可惜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靳哥真能把人带回家过销魂一夜!”
“再过两天孩子都生一窝了!”
这荤段子很桌边众人齐齐爆发出哄笑,前仰后合,有人甚至在吹口哨,柏叙秋抬了一下眼皮,看见那个话题中心的男人,坐在主位,表情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只淡淡道:“胡说八道。”
众人笑的更欢快了。
对方坐着,自己站着,对方从容懒散,自己局促窘迫,地位孰高孰低一目了然。柏叙秋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在被生烤的扇贝,水分被榨干时发出的尖锐的嘶鸣成为了美味的信号,他看着这些人,尤其是那个众星捧月的男人,觉得对方实在不该这么畅快恣意。
这时劳伦斯将酒杯塞进了他的手里,用眼神拼命示意他动作。
柏叙秋僵硬的端着高脚杯,里面盛着深色的红葡萄酒,摇摇晃晃,将透明的玻璃杯染成了妖冶的驼红。
——泼在身上应该很难洗掉吧。
顽固的污迹会提前结束这场闹剧,也将提醒所有人不要再对他抱有希冀,他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青年闭了闭眼,缓缓举杯,目光游离。
“靳sir......”他慢吞吞的说:“我敬你......敬你......”
男人的目光微动,身体不易觉察的后仰。
糟糕!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能让他避开了!只这一次机会只准成功不能失败!
柏叙秋的眼神阴暗而锋利,他小指仓促间一顶杯座,“哗啦”一声酒杯倾翻,围观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短促的惊呼!
随后,一片死寂。
柏叙秋也呆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靳喆□□上不偏不倚的一大片酒渍,“咕咚”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