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谦转过身,走到桌子前给他拉开椅子,示意他坐。
“我就知道您会来找我。”费谦柔声道。
林钊老教授被他搀扶着坐下,看着眼前办公室熟悉的环境不禁叹了口气,语气中已经没了前些天校董会上的咄咄逼人。
但是他又没办法一下子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年轻校长表现出太过尊敬的神色,只好十分生硬的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想通的?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主意,同意贺港入校念书了。”
费谦脑海里闪过昨天少年人被汗水打湿的眼睫,以及那双透着铮铮血光的眼睛。
他在触碰到贺港经脉的那一瞬间就被震撼到了。
少年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横冲直撞,在成长的过程中随着骨骼发育的程度与日俱增,终于在十八岁的某一天彻底爆发,烧的他自己昏天黑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费谦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回答老林:“他很有天赋,是个好苗子。”
老林猛然一拍桌面:“他是老贺的儿子,他当然有天赋了!我们所有老师都期待他的入学,就你当初死犟着不同意!”
“我现在这不是同意了吗。”费谦无奈道。
“你最好别反悔!”老林喝道。
“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反悔。”费谦安详的道:“再说那孩子说的对。”
“每个人都有追求真相的权利,他也一样。”
……
贺港第二天从床上醒来的时候,他的高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嗓子沙哑的说不出来话,身上残留着汗水的痕迹。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床头放着一杯凉开水,显然是费谦走前留给他的。
贺港端起杯子仰头喝下去,温凉舒服的白水浸润着他干涩到极点的喉咙,一路蜿蜒到身体内里,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慰着他满身的烦躁焦渴,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数平息下去。
昨天晚上天桥上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养父莫名其妙的,就同意了他退学的打算。
出院回家的第一件事,贺港去浴室冲了个澡,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妥帖了,他一边拨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难得的开始想费谦。
费谦平时工作很忙,几乎不着家,但是次次他被叫家长,那人却都能及时赶到。
贺港想起昨晚的情景,想起那人冰凉而修长的手,以及安抚在他脊背上的触感,不自在的摇了摇头。
录取通知书静静的躺在邮箱里,贺港吹完头发走过去打开电脑,来回翻看了几遍。
报道时间就是明天,四号线地铁站?这是个什么报道地点?
市内的地铁线路也没有通往这个学校的啊。
贺港不明所以,但是也没多想,大概是有带队的人。
他从卧室衣柜里找出原来高中的校服和课本,一股脑儿的收拾起来,打包卖给楼下收破烂的老太太,浑身骤然一轻,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朝他徐徐展开。
桌子上手机嗡嗡振动,只见费谦发来消息。
“晚上早点休息,我明天有事,不能陪你去报道,你自己看好时间。”
贺港哑然失笑。
“明天开学典礼校长致辞的演讲稿。”
林和樾再次推门进校长办公室直接询问道:“你写还是我找文秘帮你写?”
“下次进我办公室记得敲门,跟你说多少次了。”费谦心不在焉的回答:“我早就写好了,不用担心这个。”
费谦说自己有事不能陪贺港报道并不是推辞,他是真有事,新生开学的各项事务都要从他手上过一遍,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了。
林和樾上下打量着他的神情,迟疑开口道:“其实你还是有点忐忑的,对吧?”
费谦抬头奇怪:“开个学我有什么好忐忑的?”
“你忐忑你儿子更生你气了,因为你是个什么都不说的老骗子。”林和樾肯定道。
费谦:“……”
“小林教授,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谢谢。”温和友好了一整天的费谦校长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把他逐出了校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