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她的表现,倒是出乎他意料的聪明。
聂枕月无语片刻,心中默默思量。方才她仔细探了下,韩乐瑶心脉微弱,又带弦律,虽并非狂乱躁疾,可的确精神失调,倒更像是长久以来情绪压抑、忧虑过度所致。
再加上她面上那些伤……
韩乐瑶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
又听贺昀昭哼道:“什么人被这般关起来,没疯也都得疯。既然韩夫人遮遮掩掩,害怕叫韩乐瑶知道,那我便偏要让她知道。”
他笑道:“我倒是要看看,她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几人走了一段,正待分开,忽见一人疾步跑来,口中道:“大人!方才在柴房门外搜到了这个!!”
聂枕月脚下一顿,转身看过去,见那人将一个钱袋放到贺昀昭手上。
贺昀昭只掠了一眼,便问:“谁的?”
“下官问了他们四人,其中三人皆称是翠珠的,但翠珠声称自己的钱袋一日前丢了。”
“翠珠?”贺昀昭皱起眉头。
“就是那位声称自己在灶房帮工的侍女。”
“好,把她放了。”贺昀昭点点头。
“什么?”高乘唯恐自己听错了,忙问道,“大人,她在灶房中本就最易拿到火折子,现下又在柴房找到了她的东西,证据确凿,为何要将她放了啊?”
贺昀昭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把你的钱袋拿出来。”
高乘摸不着头脑:“啊?”
“赶紧,废什么话。”
高乘赶紧低头,伸手往层层叠叠的衣襟里摸了半天,终于触到藏在胸前的钱袋,用力抽出,递给贺昀昭。
贺昀昭不接,只笑道:“若是你去放这把火,能让钱袋透过这一层层衣料掉出来吗?”
高乘想也不想,宝贝地抓紧钱袋,连连摇头道:“那当然不能!下官就是脑袋掉了也不能让钱……”
他一顿,恍然抬头:“哦——!大人是觉得这钱袋绝不可能是纵火时无意掉落的!那只能是……”
“不错,”贺昀昭点点头,眼神微沉,“是真正纵火之人栽赃。”
“那,大人是想……”
“既然那人要栽赃她,必定会关注我们会有何作为。若是迟迟不见动静,且还见她竟被放了,定按捺不住会去一探究竟。”
贺昀昭笑意残忍:“将她放了,然后暗中找几人守着。另外那三人也一同放了,只要等着便是。”
吩咐完,他抬腿欲走,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大人等等!”
聂枕月深吸一口气,道“大人难道不好奇今夜我为何会出现在东厢房吗?”
贺昀昭转过身,闻言一挑眉,道:“我好奇的事多了,难道你会一一如实相告?”
一边说,他一边靠近:“譬如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从何而来,又有何目的。”
一步一步,慢慢逼近:“譬如你方才为何那般失态,为何要哭——”
终于走到她面前,他俯身下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再譬如,你究竟在柴房发现了什么东西?”
二人距离极近,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聂枕月瞳色浅淡,月光下像是盈水琥珀般,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躲。
夜风习习,穿过二人中间,悠悠荡荡。
贺昀昭原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觉脸上一痒,愕然低头,竟是那飘动的面纱拂扫了过来。
再一抬头,面纱之上,一双眸子碎光清浅,隐隐含笑。
他猛地起身,后退两步,语气不变,嗤笑道:“怎么样,这些你都肯说吗?”
聂枕月心道肯说才怪,口中却恭声道:“大人洞若观火,我自不敢隐瞒。只是眼下有更要紧之事,待办妥后我自会一一解答大人疑虑。”
贺昀昭别开视线,问道:“什么事这么要紧?”
聂枕月沉吟片刻,抬头道:“大人,今夜我之所以会在此,是因为发现有人在我窗前偷听。”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昨日我便发觉有人跟踪,今日原想抓住此人,却不想竟跟丢了,迷失了方向,这才一路转到东厢房来。”
“什么?!”高乘一惊,呼道:“竟还有这种事?那阿月姑娘你可看清此人长什么样子了?”
聂枕月正待摇头,忽听一旁声音突然响起,似乎还带着怒气:“你见有人偷听,就自己一人跟着出来了?”
她意外地扭头,对上贺昀昭冷冷的目光。他笑了声,眸中却毫无笑意:“你是不是当真嫌自己活得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