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娘砸吧下嘴,向后靠去,摇了摇花罗团扇,一袭清风吹理她的思绪,动作间轻薄织丝长衫绕在红木椅上,妩媚风情宛如其人。
她不懂玩弄权术之人的心思,也不愿懂,那些人何曾将活生生的人命看在眼里。
方烬低头沉思,一定是这些流言能让幕后之人受益,才选择这样做。
有什么好处是她暂时没想到的?
一提到立储,直接受益人就是众皇子,这是显而易见的。
看关娘第一时间的猜测便可知晓,是潜意识决定的思考方向。
可如果背后之人,是故意这样引导的呢?
那所有人的目光便都会聚集在众皇子身上,而忽略其他同样可以因此事受益的人。
比如,那些想要为太子翻案的人。
方烬能有此大胆构想,实在是背后之人行事,与她当下所谋有微妙的重合。
关娘此次查了许久,可见传出流言的人一定颇具实力。
时间上又是同一天,这绝不是巧合,而是想借她之手传播流言,就必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回京后,她曾有所怀疑是京城外的人做的。
同一天,又在京城外。
是他...
方烬觉得自己得出的结论在意料之外,想了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正待继续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利用此事,旁边忽地传来关娘的打趣声,“听说,长安郡主又给你送心意啦?”
方烬抬头,只见关娘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眼带揶揄。
摇头无奈发笑,“我已经够头疼了,你就别打趣了。”
“人家长安郡主可是京城第一闺秀,是康王唯一的女儿,康王排行第三,前头两个都不在了,如今康王可是长子。”
很显然,关娘并不打算放过方烬,扇尖点点桌面,状似苦口婆心为她分析利弊。
方烬扶额,“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我还能真娶了她不成?”
关娘团扇半遮面,扑哧一笑,“可惜咯,美人一颗芳心注定得不到郎君的回应。”
“是啊,谁让郎君的心都被勾走了呢,”方烬眉毛压下,深邃的眼中似蓄满了一汪池水,晶亮动人、脉脉含情。
身子前倾拉近与关娘的距离,两人的鼻尖仅隔着一方薄如蝉翼的团扇,“离开许久终于叫我尝到了何谓情,思之念之夜不能寐。”
“如此妩媚风情的美人在前,郎君如何舍得再看他人。”
低沉的声音饱含委屈,偏眼神直勾勾看着关娘,叫人一眼领会其中未言明的指代之意。
关娘饶是见惯了方烬这张极具冲击力的脸,也难以抵挡面若含春的诱惑。
明知对方故意逗她,还是耳根绯红,将整张脸都藏进了扇子后面。
这下轮到方烬笑了,“这招对你最管用,叫你还打趣我。”
方烬半边身子歪在椅子里,笑得捂肚。
这下关娘不止耳朵红,脸也红透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声音闷闷嗔怪她,“你就乐吧,当初便是用这招哄得我跟你逃出来,等我哪天看腻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得意。”
方烬隔着桌子瞧得格外起劲,别看关娘浑身上下散发着风情万种的气质,其实她在男女之事上格外单纯。
正想继续逗弄两句,却听楼下阵阵喧闹声传来。
其中还隐约有锦衣卫等字眼,方烬一凝,快速朝关娘使了个眼色。
关娘立时起身预备去开门查看,方烬则调整身位,执起桌上酒盏。
关娘刚接触到门把手,门便被一股大力从外撞开。
随即,一群身着锦衣卫千户服制的人乌泱泱涌上来,顷刻间占据了二楼过道。
方烬并未侧头,只慢慢品味手中的秋露白。
沉稳的脚步从楼梯上行至门前,一张长疤盘踞的脸出现在厢房前。
柴良扫一眼房中,自然就看到了还未来得及出去的关娘立在一旁。
跨步进门,勾嘴轻笑,“我当方大人去了哪里,找遍卫署也不得见,原来是躲在这里会美人。”
“只是为何大中午的还要关起门,莫非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柴良丝毫不掩饰心中龌龊的思想,拿那双浑浊不堪的眼不住地在方烬和关娘之间来回。
方烬只在柴良进门时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放在酒盏之中,也没有再跟关娘有任何交流。
在房中听到锦衣卫的字眼时,她便猜到来人身份,如今在京能调动大批锦衣卫的除了她就只有柴良。
从前与柴良如何争斗也好,都是在卫署之内,或者是陛下面前。
他直接带人找来饮月斋还是头一回。
本来方烬心中已经敲响了警钟,是否柴良已经知道她与饮月斋的关系。
这才按兵不动等着看柴良的反应,然他一开口,方烬便知是她想多了。
柴良没那么有脑子。
方烬拿筷子敲了敲装菜的瓷盘,摆出标准又不出错的表情。
敷衍道,“柴指挥不是都看见了吗?还要我解释什么?”
执杯的手微微摇晃,清亮透丽的秋露白在杯壁内荡出轻巧的弧度。
柴良见到方烬这幅不把他当回事的样子就烦,从入锦衣卫开始就是这副德行。
从没见方烬眼里生出过和旁人一样的敬畏,好像他的示威在方烬面前宛如跳梁小丑。
凭什么?他是锦衣卫的二把手,掌北镇抚司。
京城之内横着走,谁不怕他惧他,这个狗屁不是的方烬,她那样的出身凭什么敢忽视他?
她是不是还想爬到他的位置?她做梦。
他才不信方烬只是来吃饭喝酒。
柴良将混黄的眼珠转到关娘身上,伸手抓住关娘的手臂,上下打量。
“从前没有仔细看,原来这饮月斋掌柜的比之广玉楼的妓子也不差,看来日后大人我也要常来尝尝这儿的酒菜才是。”
柴良抬抬左边眉头,以缓解疤痕上传来的痒意。
“就是不知,掌柜的是否也可以像广玉楼的美娇娘一样,在床上服侍大人我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