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言修羽入京后最大的困局。
异姓王被不得擅离封地的皇命压住,他为造成皇命所召不可不遵的假象颇费心神。
王不可动,世子却可动,但不能都用此法。
除非让皇帝看到他们的忠心。
“世子,试想一下,若有一个在陛下看来与异姓王毫无瓜葛的人在微妙处周旋,这一切危机是否都迎刃而解了呢?”
方烬语气悠悠,天难的事情被她说得轻而易举,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不自觉就让人信上几分。
“您看,您是需要我的,我就是世子的最佳选择。”
她个人来说,只要求言修羽不站在自己的敌对面,毕竟有这样的人当对手她无法腾出手来为方家筹谋。
哪怕今夜过后言修羽不答应她,自己好歹救他一命,不指望是免死金牌,至少也有斡旋的余地。
可她不能只考虑她个人的意志。
云雾散开,月影重现。
清亮的月光洒在河岸,照亮两个人相对而坐的身形。
此事需慎重,言修羽需要时间考虑,没有立即答应方烬,想来她也不会急于一时。
“方大人可知自己今夜说的话但凡透露出去一句,便可叫整个方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方烬闻言垂下头,下一秒扬起笑脸,“我既希望与世子结盟,自然信任世子。”
随即立刻转开视线,伸手去抓火架上最后一条鱼,低头剃起鱼刺。
眼睫微遮看不清神色,言修羽却忽然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方烬情绪不对。
他的本意是想告诉方烬,她身后的工部侍郎保不住她甚至也会受牵连。
难道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她若怕哪里还会说这么多。
视线没有即刻收回,似有若无地留在她身上,企图看出什么来。
方烬剃完鱼刺,大大咬了一口,然不小心咬到鱼腹,被烫到“嘶”一声,张嘴吹气。
一直关注方烬的言修羽一惊,赶忙起身去河边,深夜里山间河水冰凉透彻,手伸进去凉爽异常。
待手整个变冰又大步迈回来,“啪叽”一下将手背贴到方烬被烫的嘴角。
这下轮到方烬呆住,他们之前抱着一起滚下来是情况紧急,自己在河中捞着他也是为救人。
在两个人都神志清明的情况下这样肌肤相贴是不是有点奇怪?
明面上,他们可都是男子。
半晌,方烬拍拍那只手,小声道,“不烫了。”
手的主人顺势离开。
言修羽似乎也觉出些许不妥来,干巴巴解释,“这里又没有碗,难道要本王撕了身上的衣服吗?”
凶巴巴的语气好像谁敢让他撕衣服谁就是暴殄天物一般。
方烬看一眼对方虽然破烂,但还是在月色下散发着极品质感的华服道,“是是是。”
谁让他是王爷的儿子,他说得都对。
为官之道,方烬自觉深谙其中真意。
言修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抽出方才慌忙插在一边沙土里的烤鱼,他还饿着呢。
狠狠咬下,嚼了几口却越吃越觉得自己在嚼蜡,只能说是熟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能称之为食物的地方。
“这鱼怎么没味道?”
言修羽眉毛紧紧蹙起,语调上扬,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怠慢。
“世子,你都吃了半条了才觉得不好吃吗?”方烬纳罕。
言修羽看着方烬在火光映照下,虽然朦胧却仍然极具冲击力的一张脸,难得噎住话头,不知该想什么理由解释。
他自认从小见过各色称得上俊逸、美丽的外貌,仍不得不感叹此子的魅力,那是一种雌雄莫辨的吸引力。
方烬如今是刚升官,等将来名声渐起,她顶着这张脸出入京城各类交际场所,会引起多大的波动。
尤其是京城的女子们,恐怕要魂不守舍了。
等等,她现在似乎就有个追求者?
是谁来着?
“这里是皇家国寺后山,早被清空了,只有鱼没有别的野味。”
方烬见言修羽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开口劝慰。
言修羽不赞同,人怎么能对吃的东西这么敷衍呢。
方烬不知该说言修羽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反应太慢了。
现在才想起来嫌弃是不是有点晚?
“我说言世子,您就将就一下吧,这里是深山,不是王府。”
言修羽把诧异的眼神从那条如蜡般的鱼身上转向方烬,她什么意思?觉得我难伺候吗?
岂有此理。
仿佛要证明点什么,言修羽将鱼郑重插在一边,“方大人,人想要活得好,不生病身体棒,就得好好吃饭,你知道吗?”
“至理名言!”
她分明是敷衍我,“方大人,不是本王不看当下处境,是这鱼真的太、太、太难吃,您是没有舌头吗?”
“嗯嗯嗯。”
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