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南在那头悠悠地说:“她是打人的那个。”
谢凌羽:……
等到谢凌羽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苏嘉卉一屁股坐在巷口的箱子上,啃着一串糖葫芦,夕阳照在她身上,给她的白色裙子染了半边红。
他看见苏嘉卉这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上前拉起她回家,就听见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伴随着易拉罐的清脆落地声,他心里一惊,就看见苏嘉卉用手捂着前额,她的刘海全部被水淋湿了,淡黄色的饮料从她脸上滴下来,眼睫毛被饮料黏住,睁不开眼,只能闭着眼睛,样子非常狼狈。
他猛地回头,就看见几个小孩站在不远处朝他大笑。
“叫你们打我弟弟!“
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后,火气一下子蹿了起来,他捡起北冰洋罐子之后,冲出了巷子,对准了那几个少年的方向就用力地把空罐扔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股气也随着自己抛出去的空罐发泄了出来。
谢凌羽人生难得的高光瞬间——此时,背景是油画般铺展开来的暮色,残阳依山,少年的背影被夕阳的光镀上了一层金边,白衬衫的衣角被晚风吹起,飘了半边,露出劲痩的腰身。
如果是热血少年漫,那么谢凌羽当之无愧就是主角。
可惜,生活不是拍电影,总有弄巧成拙或是……歪打正着的时候。
罐子果然砸中了一个人——不过是一个再无辜不过的路人。
那名路人就是沈蹊言。
更巧合的是,当天着急出去给奶奶买降压药的沈蹊言,忘记带助听器了。
所以当谢凌羽靠近他道歉的时候,正在气头上的沈蹊言什么也没听见,偏偏听见了谢凌羽说的那不清不楚的后半句“真是有病。”
接着,他的拳头就落在了谢凌羽的脸上。
所谓不打不相识,打了,就结下了梁子。
从此之后,谢凌羽安分了一段时间,看着沈蹊言就绕道走,生怕自己再说错话惹了这个疯子。
后来考上了北中,虽然分班的时候两人在同班,但平时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见到了也不会打招呼。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高三快要开学的时候,谢凌羽和几个好哥们在烧烤店吃烧烤,聊得正酣的时候,谢凌羽一抬头,撞见了穿着员工制服的沈蹊言。
沈蹊言冷着一张脸,问他们还需要什么。
真是无巧不成书,偏偏那天他走进的烧烤店,是沈蹊言做暑期兼职的地方。
谢凌羽有意刁难,先是点了很多串,后面又叫了好几次沈蹊言,每次沈蹊言来的时候,谢凌羽就故意说自己吃不完,让他把没上的菜都取消了,等沈蹊言都取消了之后,谢凌羽又摇铃叫来他,说有点不够吃,想再点一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为难他。
但一向脾气大又倔强的沈蹊言,竟然没有半点怨言,只是在点单的时候脸色更冷了,眉尖微蹙,看起来像努力地忍耐着什么。
谢凌羽看他那副模样,心情大好,后面也不再为难他了。
他就是想出出气,刚才几次三番叫沈蹊言过来,连老板都注意到了,他也不愿意再惹是非。
但你不找事,事要找你。
隔壁桌几个喝多了的男人不知道发什么酒疯,突然过来说要敬他们一杯,当时谢凌羽旁边除了表妹苏嘉卉,还有几个苏嘉卉的朋友,谢凌羽维护她们,直接拒绝。
没想到那几个男人把酒瓶一摔,气势汹汹,指着谢凌羽的鼻子骂他。
谢凌羽的脾气是个一点就炸的鞭炮,一言不合就开打。
于是当沈蹊言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凌羽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闹事中年人的脸上。
他以为谢凌羽又主动惹人了,毕竟在外人看来,这是谢凌羽单方面的暴虐。
害怕惹来警察,沈蹊言主动上去拉架,谢凌羽没注意,沈蹊言被他一个肘击撂倒在了地上,他的助听器也因此从耳朵上脱落。
忍无可忍的沈蹊言站了起来,对着谢凌羽就是一顿输出。
至于谢凌羽说了什么,沈蹊言的助听器掉了,他听不太清楚。
后来,谢凌羽趁乱捡了沈蹊言的学生卡,谁想沈蹊言为了报复他,也偷偷把他的学生卡偷了,两人都想让对方先服软,导致两人都没拿到自己的学生卡。
经过这两次事件,两人对彼此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两人站在围墙下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谢凌羽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先请。”
这当然不是因为谢凌羽突然大度了,而是因为他要让沈蹊言帮他探探情况。
如果那传说中凶神恶煞,外号五百万的年级主任在这边守着,被发现的话,就不翻墙了,直接翘课。
五百万是北中学生赐给他们教导主任的诨名。
五百万是他们的年级主任兼副校长,伍雄——北中的人都叫他五百万,因为每次遇见他他都板着个面无表情,喜怒难辨的扑克脸,从来没有见他对谁和颜悦色过,也从没见过他对谁笑过,就好像你欠了他五百万似的,尤其是他藏在薄片眼镜后面的犀利的眼神,仿佛透视眼似的一眼就能看穿你在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普通学生被他毒蛇看猎物的眼神盯上那么十几秒钟,你估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更可怕的是,早自习,晚自习,他经常到处去巡逻,幽灵似的神出鬼没,极有可能你刚上完卫生间有说有笑地和朋友吐槽了几句他,转角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就碰见他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你。
在北中,一句“五百万来了”就足以来北中学生闻风丧胆。
沈蹊言无所谓地耸耸肩,退后了几步,瞄准墙根就开始助跑,急速地冲向矮墙后蹲在了墙头,动作敏捷,像一只猫。
沈蹊言远远看见了五百万正不紧不慢地踱步向这里走来。
他看向正准备往这里冲刺的谢凌羽,心生一计,冲他潇洒地挥了挥手,然后猛地一跳,稳稳地,连晃都不晃地落到那块石板上。
他跳下来之后,往四周迅速一瞟,确认没有威胁之后弯腰就把刚刚的垫脚石板挪开了,两只手一捞,搬起来,用力一扔,石板闷声滚到了树底下。
紧接着他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吹着口哨和没事人一样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开了。
谢凌羽:???怎么还过河拆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