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看出这两个人是熟人,接待他们的女士丢下一句“你们慢聊”便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昨天刚见过面的两人没想到才隔了16小时又碰到了对方,双方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早已掉马,纷纷在心里发出感叹。
她(他)可真敬业啊。
“最近学业压力大吗?”社交达人迪克注意到莱拉的状态和提姆很像——纯属靠短暂提升的肾上腺素欺骗自己不困,透支着虚假的精力,“昨晚没有休息好?”
迪克回忆起昨晚莱拉回消息的时间,女孩理应有充足的睡眠来放松她的大脑。
何止没休息好,莱拉昨晚压根就没睡。
“我昨晚突然想起来一个作业,休息晚了。今天来这里其实也是因为一个课题。”莱拉解释了她突如其来地转系考验,她看着迪克眼下淡淡的青黑,觉得这位义警过得也相当不容易,“你昨晚是……出了外勤?”
“是啊,”在外夜巡半宿的迪克无奈地摊手,“任务有点多。”
两人用无谓的寒暄悄悄试探了对方的夜间生活,最终只得出大家都很忙的无用结论。
“马文·里卡多先生不愿意和警方交谈,但我听说他今天接受了一次访谈请求,”迪克期待地看向莱拉,“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吗?你可以说我是你的……小组成员?”
男人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诚恳地让人无法拒绝。
啊。
莱拉想到了某个难以言喻的词汇。
迪克一定也是想问有关迷宫的事情,说不定可以补充她遗漏的部分,和他一起去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听说里卡多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应该不至于袭警吧。
女孩看着迪克,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警局一枝花觉得自己被一只谨慎的海豹注视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而这份认真在女孩偏圆的脸上却显得……有些好笑。
迪克战术性捂嘴。
昨天莱拉救他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的吗。
海豹似乎想通了,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脸颊两边的肉微微上移:“请在里面做好你的录音工作,迪克组员。”
“成交。”
*
在正式和马文·里卡多见面前,莱拉和迪克就各自想问的问题交流了一番,发现两人准备的问题高度重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巧到不正常。
双方对对方的意图心知肚明,在担心对方“破绽这么多怎么做好身份保密”之余,自觉承担起捂好对方马甲的重任,互相感叹了一波莫须有的心有灵犀。
无用的体贴又增加了。
莱拉敲响了695号病房的门。
“请进。”门内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
身高差二十多厘米的两人走进病房:“您好,我是今天和您预约的莱拉·佩顿,他是负责录音的小组成员迪克·格雷森,您就当我们来陪您聊聊天。”
莱拉设想过马文·里卡多会是什么样的人,情报库的信息告诉她这位先生今年61岁,在经历过39年前短暂的失踪事件后一直住在疗养院里。
他年纪轻轻就已是影视公司的老人,跟随不同的剧组去了很多地方。影视公司的员工系统中保留了直至上世纪50年代的档案,在马文的档案里,他被描述为一个开朗的年轻人。
而莱拉从当年报道的扫描版里找到了他被带去疗养院的照片,画面里只有一个低垂着头、有些踉跄的背影。
按疗养院的记录,马文·里卡多有严重的认知失调现象,每年的医生建议都是留院观察,而他的家人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除了每年规定的探望日,访客名单上从没有出现过他们的名字。
尽管疗养院记录里对马文的病情写的含含糊糊,但莱拉一直以为他会像很多精神异常的人一样,多少有些神经质,或者像受了强刺激的人一样不对外界开口说话,她甚至设想过可能会遇到一位没聊几句就开始歇斯底里的人。
不管哪方面,马文·里卡多一定有问题。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留在疗养院不是吗。
可莱拉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见到一位温和、略显消瘦,仿佛经常对你嘘寒问暖的邻居爷爷一样的人。
马文·里卡多没有半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房间里的一张小巧的会客桌旁,桌上还有一把精神异常患者的禁品——水果刀,看样子这“病人”并没有自残的倾向。
他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稍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平静的心情,再加上没有伪装的满足感构成了莱拉对马文的初印象。
他真的是病人吗?
莱拉调整了原本的谈话节奏,她觉得或许可以跳过绕弯的部分,让聊天直通主题。她示意迪克开始录音,自己先和马文攀谈起来。
“先生,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我对贝利教堂的地下迷宫很感兴趣,之后写成的文稿也会隐去您的名字,请您放心。”
“没关系,”马文理解地摆摆手,“最开始有很多人来问我迷宫的事,但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来了。这次正好可以和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多说说话。”
倾诉欲。
这是个好兆头。
谈话以意想不到的顺利状态进行了下去。
马文最开始的描述和当年的报道并无一二,只是在过去的报道中对他进迷宫后的描述含糊不清,甚至有些记者在字里行间暗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你们可以只当听了一个故事。”
“事实不能由我来判断,”莱拉认真地看着这位已经算是迟暮的老人,“迷宫无法被证实有,也无法被证实无。我只会写下我听到的和我感受到的。”
“要是当年的记者都是你这样的孩子就好了。”
马文缓缓道出了他掉下地坑后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