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儿有顾虑,那我和你去。”
薛奉鸾上前嗔怪地叫了一声:“姐姐!”
贺夫人闭了闭眼,满是无奈与疲惫的双眼看向薛奉鸾:“薛二小姐,不是低劣之人,怎会以儿女的苦难做局?”
薛奉鸾听了,有些窘迫地别开脸,随后说道:“我要和姐姐一同去。”
贺夫人抽噎一下,便让两位姑娘和她一起去贺照的院前。
门口看守的小厮看到贺夫人三人前来,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忙上前:“夫人,老爷说了,不许您探视小姐。”
贺夫人回头看了薛茹芸一眼,被投以鼓励的眼神,于是正了正衣襟,自有一番气势。
薛奉鸾亲眼所见,也不得不信,故而帮腔道:“你们方才唤贺伯母为何?”
许是她恶名在外,那小厮咽下唾沫,垂头低声,俨然一副惧怕的模样:“夫……夫人。”
“既是夫人,你们为何要阻拦?”她厉声呵斥。
那小厮吓得不敢动弹,只唯唯诺诺地回话:“是老爷吩咐的,他说怕夫人太过心软,小姐反思不深刻……”
他还未说完,薛奉鸾便疾言厉色道:“是否老爷的吩咐还未可知,若里面的小姐重伤成疾,外面的夫人因此气急伤身,你们谁担待得起?”
那俩小厮脸上阴晴不定,却无让贺夫人进去之意。
“你们二人的父母弟妹都在庄子上做事,”贺夫人懒懒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这府中庶务老爷一概不管,你们执意要听老爷的话,也算是忠心可嘉,我定会厚赏你们的家人。”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脸色煞白,忙让出一条路来,让三人得以进去。
薛茹芸深深蹙眉,她实在不愿见到以家人作威胁的雷霆手段。
而薛奉鸾则是有些向往歆羡地看着贺夫人,这是她第一次深深为贺夫人叹服。
在她眼中,这才是掌权人该有的魄力,就该以雷霆手段惩治不服之人。
从前在家时,母亲孤身一人,虽将薛家管得井井有条,可手段也算是温和,她不止一次听到一些下人暗地里嚼舌根。
他们瞧不起逐渐落败的薛家,也瞧不起守寡的薛夫人。
年纪小的时候她也会告知母亲,可母亲总是长叹一口气,才丧着脸说“随他们去吧”。
久而久之,她也随他们去了,只是每每听到这些话,她还是会生起一股无名邪火来。
薛家的下人大多都是茕茕于世,并无软肋,无非就是赶出去,可他们有手有脚,也不愁活不下去。
若是薛家能如贺家一样,若是能如同贺夫人一样……
这一路都有下人,贺夫人板着一张脸,这些人见到薛夫人,还以为她在盛怒,便不再做事,驻足行礼。
直至三人进了贺照的闺房,合上门,贺夫人的神情才软了下来,又见到趴在榻上的贺照,眼泪瞬间决堤。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贺照身旁,尚能透过丝质的白寝衣见到那些伤痕,想要上手去触碰,又怕女儿觉得疼,只能颤抖着手在空中描摹着。
“我的儿!”贺夫人又是一阵悲恸,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肝。
贺照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却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来:“娘,你莫要担心了,我从小就摔,这点伤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若非她那平展不了的眉头出卖了她,许就真能使人信服。
贺照越过母亲,见到姐妹二人,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是来看我吗?”
薛奉鸾见她这样的惨状,也甚觉揪心,她走上前来,先是关切道:“你当真无事吗?”
“我好得很,”贺照笑道,“你们怎么同母亲一起来了?”
薛奉鸾看他仍有力气,也不免放下心来:“贺夫人要我二人来劝劝你,别再想着做家主了。”
贺照脸色一变,直直地望着母亲,却见贺夫人心虚地移开视线,自己的心也不免凉了半截。
“不过我就是来看看你,才不会劝你呢。”薛奉鸾又道。
贺照与她相视一笑,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贺夫人:“娘,我自小便想做家主,所以才那般用功,兄长他不学无术,连族老都失望了,我不可以争一争吗?”
贺夫人道:“别这样说小均。”
贺照听闻,有些失望地控诉:“即便如此,你们的眼中还是只有兄长吗?”
那贺夫人也不知在想什么,只用手帕捂面,不住啼哭。
见母亲似是默认,贺照的面色也暗淡下来,整个身子也泄了气,只说:“我确实无事,娘看过了就走吧,免得爹又责罚您。”
“我是害怕,”贺夫人从抽泣的间隙挤出一句话来,“害怕你爹阻止你,若是你不成功,今后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