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荷显然是不常骑马的。她驭马的动作要领倒是扎实,只是表情十分别扭,似乎是极不习惯这种颠簸之感。
陈璟说,金荷是流落他乡的苗东女子。
一年多前他率兵攻下浦西时,士兵就将金荷掳来了。陈璟在虎口中救下了她,自此金荷就留在了他身边。
而作为苗东人,金荷有一种独特的能力,便是那苗东幻术。
颜云楚将她借出来,是为了伪造自己还在途中的假象,好让她趁这时重返军营割下呼常胜的首级。
两日后,颜云楚在庆门关顺利接到了莽荒国君。
那是康许的皇兄,正值而立之年的康庄承。
颜云楚与他相识已近六年了。
在她还没背叛大应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康庄承。
此后叛了大应投效横蛮,又叛了横蛮归降莽荒,其实最终,她要投效的就是莽荒。
这一切都是她和康庄承早就说好的。
所以,康庄承信任她,给了她应有的尊荣。
所有的人都觉得康庄承不是真的信任她,也许是吧,作为一个王,信任本就是奢侈的东西。但比起呼伦朔和康许,康庄承显然更信任自己,这就足够了。
她是早已埋伏起来的炸药,是应顺帝六年前布好的棋子。颜云楚深知自己作为棋子的作用,借他国之兵来开疆扩土,寻毒库钥匙以威慑天下。最后与她里应外合,助大应一统山河。
得毒库者得天下,毁毒库者救苍生。
显然,她所效忠的大应皇帝是前者。
颜云楚十四岁时就接到了这个命令,六年过去,她历经三国三营,倘若当初陈璟没有进关羌营,他们之间没有这些过往,那么达成目的也不会这般痛苦曲折了。
她没有了父母兄长,光脚不怕穿鞋的。
若不是因为陈璟,她现在还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康庄承是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但骨子里却散发出一种随和亲近之感,让人在与他相处时会感到亲切温暖而忘记他一国之君的身份。
颜云楚与他初见时,她的兄长刚血染黄沙,自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康庄承的出现就像替代兄长一样,给了她久违的温暖。
可她从小就是个独立的人,很快便察觉到康庄承的别有居心,他的温暖里裹着毒裹着刀,可是颜云楚不怕,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是个知心大哥哥。
当护送王上的车马回营,驻地休整时,颜云楚有意无意地提起陈璟。
次数不多,恰到好处,正如康庄承对她熟知的那样,她好美色。
康庄承没有在陈璟的话题上多做停留,而是望着她会心一笑,说:“云楚,本王为你寻来了更绝色的美男,想见吗?”
颜云楚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是想用另一个人来替换陈璟的位置,心中微微一沉,但脸上露出感兴趣的微笑,说:“王上,这种事情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带人上来吧。”
康庄承命人带上来,一边说:“横蛮第一美男顾梢雪,想必你也见过吧。本王听说你之前在横蛮任职时与他也很亲近。”
说话间,顾梢雪被带了上来。
颜云楚有些惊讶。
她见过两年前的顾梢雪,那时他风华正茂、俊美无俦,意气风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才两年,竟称得上面目沧桑了。
若论样貌,他算得上一等一的美男,只是神色变了,眼里也没了光。
顾梢雪见了她,眼中露出恨意。倒是这丝恨意,让他近乎苍白的脸多了些生动。
颜云楚知道,他恨自己把让横蛮栽进了莽荒兵的手里,他一定吃了很多苦,一定受了很多磨难,才让一个原本只有名利之心的人有了为家国的恨意。
康庄承见她盯着顾梢雪目不转睛,便知道是要收下了。
康庄承说:“这顾梢雪和你似乎有些恩怨,你若要收下他免不了花心思驯服。”
颜云楚信心十足:“驯服嘛,我最拿手了。越是犟劲的我越喜欢。”
康庄承道:“男人女人其实都是花,你要是决定收下,可得好好疼。”
颜云楚笑着说:“这是自然,费了大劲才得到的最是珍惜了。梢雪公子应该不比陈璟还难驯吧。”
她话里话外都在说‘陈璟不换’,康庄承心思机敏,必然听出来了,但他只是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颜云楚也识趣不再提及。
呼常胜死了,被人一刀割下了头颅。
军中有两把这样的快刀,一把在呼伦朔手里,一把在康许手里。
颜云楚离开这几日,军中的屠杀并没有结束,林林总总死了七八人,职位最高的是呼常胜。
座下烽火四起,呼伦朔和康许一个睚眦欲裂,一个阴沉如刹,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
那些死去的将士中有两人的心腹,就像是双方的报复。
颜云楚不在军中,否则她嫌疑最大。
两人都问了跟着颜云楚出行的亲信,确定颜云楚没有离开过队伍。
既然不是她,还能是谁?
自然是马上要面临主将位之争的呼伦朔和康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