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塞给女孩儿一个,自己啃了一个,自顾自坐下来。
女孩一时无言。
她将铜板放回陈修安身边,“拿这个钱去看看你的腿吧。你自身难保,别管闲事了。”
陈修安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这腿折了,问过这一带的医馆,都说我这种程度的不好接,与其被他们搞断掉,不如这样半死不活。这钱我留着没用,你拿去吧。”
女孩见他满脸污泥看不清样貌,但谈吐不俗,不像是寻常人家。
肯定不是寻常人家。
要不然都成乞丐了怎么会这么不在意钱财?
女孩温声道:“我叫林苗,我怎么称呼你?”
“我……叫我修安吧。”
陈是国姓,说出来难免引祸。
陈修安问:“钱不够吗?”
女孩抿着唇点头。陈修安给她的钱,连一口棺材都买不起。她不想让母亲就这样冷冰冰的长眠地底。
“修安,你的父母呢?”
陈修安垂下眼帘,低声说:“和他们吵了一架,我离家出走了。”
他从嘉兰过来,本来是打算到殷都城投靠叔父,没想到路上遇到山匪,寡不敌众,被抢了钱不说,还折了条腿。
终究是涉世未深,不懂世间险恶。
如今没钱又瘸腿,嘉兰回不去,恒王府也去不得。
林苗一听,果然是富家少爷虎落平阳,她心生不解,劝道:“世事无常,有什么大事值得你和爹娘争吵呢。你现在是不是也后悔?”
陈修安闷声不说话。
林苗说:“把我娘葬了,我送你回家吧。”
陈修安看了眼她面前的牌子,“卖身葬母,你都卖身了,怎么送我?”
林苗低着头想了一会。
“你帮我看着我娘,我去做工。我有手有脚,能挣钱。”
两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度过了冰冷的秋夜。
陈修安迷迷糊糊睁着眼,看见人流过往,忽然坐起来。
“叔父!”
那人影很快被早集的人群淹没。
林苗揉了揉眼睛,“修安,你在叫谁?”
陈修安四处找木棍要起身,“我看到我叔父了!”
林苗眯着眼看看四周,“在哪啊,你不会看错了吧。”
她见陈修安面色潮红,疑心地探出手,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
修安激动得不得了,杵着木棍起身:“绝对不会看错!我叔父是整个大应最好看的男子,绝对不会看错!”
林苗说:“你烧糊涂了。先去医馆看看吧。”
陈修安摇头,“我要去找叔父!”
林苗不能丢下母亲,只得看着陈修安消失在人潮中,心里干着急。
陈修安瘸着腿疾行,几乎忘却了疼痛, 他走的太快,一个不防摔在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一双靴子停在他眼前。
颜云楚退半步,眯起眼睛,在泥垢满面的掩盖下看出丝熟悉的感觉。
“颜……”陈修安惊叫。
颜云楚俯下身,凑近看他的脸,像是认了出来,一把拎起。
“唉我的腿!”陈修安喊,“轻点儿,轻点儿嘛!”
洗净了脸,露出那张比两年前更加舒展的眉眼。
“陈……修安?”颜云楚说,“你怎么在这儿,搞成这副样子。”
“我,一言难尽。”陈修安以前怕她,现在这般落魄,反倒不怕了。“我离家出走了,想去殷都城找叔父,谁料路上遇到山匪。”
颜云楚眼中又狠狠波动了。
陈修安的叔父只有一个,恒王世子陈璟。
陈修安是恒王当年抱养的孩子与大应二公主的嫡子,也就是跟陈璟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所生的孩子。
她目光落在陈修安腿上,探出手,陈修安立刻疼得倒吸口气。
颜云楚皱眉,“你这身本事白学了。能叫人打成这副样子。”
“我……他们人多势众,出招狠辣,我防不胜防嘛。”陈修安辩解。
他又小心翼翼抬头瞥她,“颜将军,你没有叛变吧?”
颜云楚唇线紧抿。
“在这儿等着,我给你正骨。”说完她起身。
陈修安着急探头,“你要去找叔父吗?”
颜云楚头也不回,“找纱布和木板。”
陈修安说:“那你……等一下可以顺便把叔父也找来吗?”
他现在缓过劲了,觉得单独和颜云楚待在一起还是感觉十分压迫,把叔父找来就好了,叔父最疼他。
颜云楚蓦地回头,问:“你见到陈璟了?”
陈修安:“嗯!”
“确定没有看错?”颜云楚整个人折了回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在哪?”
陈修安眨了下眼,缓过神来,把今早的情形告诉了她,又提起林苗,请求她帮忙葬了林苗的母亲。
他之所以敢这么得寸进尺,正是因为他忽然想起颜云楚和他叔父的关系。搞不好,她以后就是他叔母呢。
颜云楚离开前,他还大着胆子向她要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