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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退让与怀柔,都是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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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以‘普通’人的相处方式与对方相处,尽可能小心的拿捏着双方之间的关系与距离。

在对方不过火的情况下尽可能平和的应对,但对方若是莫名其妙发疯,就要比对方更快下手——

第五章看不清的局势之中,谁在算计谁

沈清秋再次睁眼,看见如上次一样,右手空出准备揽他脑袋,左手控着一碗白粥,时刻想‘灌’他喝粥的洛冰河。

三次了。

第一次,沈清秋直接掀翻,对方生气后神隐;第二次,沈清秋从他手里接过并砸碎,结果,嗯,不提也罢。

这次……

像是想到了什么,沈清秋不顾刚清醒还有些虚弱的身躯,直接坐起来,用左胳膊挡住对方的动作。面无表情,双眼平静的看着洛冰河,另一只手并起剑指,直抵太阳穴。

他已推断出对方不想让他死。

那么,在‘不能让他死’和‘要让对方听话’之间,洛冰河会如何选?

冰哥看着刚清醒就如此抗拒的沈清秋,眼神不善。但他还是尽可能温柔的展示自己的体贴:“师尊不喜欢喝粥?”

沈清秋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既已知道对方不想让他死,而洛冰河也不曾遮掩这一点,自然要直接拿来用。

被修剪的极为圆润的指甲,用力搓穿包裹着穴位的那层脸皮,流出鲜血来:“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冰哥看着面色冷淡、动作果决、敢以死威胁自己的人,双眼微眯。只觉得面前这个‘沈清秋’还是被他养的太好了,换成牢里那个……

算了。牢里那个战败者,他也没兴趣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冰哥直接将米粥放下,径直划开手腕,疯狂涌动着动脉血的手腕直接向沈清秋压去:“弟子怎么能……”

很好,洛冰河不会让他死,但也容不得‘沈清秋’拒绝。

只是,既然‘米粥’能放下,‘血液’自然也可以。

沈清秋眼里闪过极为复杂的光芒,左手一个云手挽过,化解冰哥直扑过来的手臂:“不喝(血)。”

说着,他也不管冰哥的反应,直接推开对方阻拦的手臂,兀自将鞋袜穿戴整齐,从衣柜认真选出一件外衫,仔仔细细的穿戴整齐。

而这期间,冰哥就那么看着他。静静的任手腕血液流淌到地上,没有任何动作。

沈清秋整理妥善后,又换到另一边选了枚暖玉,佩戴在腰间。接着悠然的端坐于铜镜前,为自己束发带冠。

通过铜镜的反射,他能看到‘乖巧’的冰哥,将手腕的血迹抹去,重新布了一桌清淡雅致的菜肴,并专门在主位放置了一碗适合久病之人食用的鸡汤面。

“呵。”沈清秋从桌面摸出一把折扇,悠然落座。

冰哥给沈清秋将茶水沏好,将杯子推过去:“师尊既然不想喝粥,那就用点鸡汤面。久病卧床之人,用不得油腻之物,您先将就一下。”

沈清秋随意挥手,认真的用银针试过所有菜肴;又看着冰哥将每道菜都吃了一口,才用试毒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取了一筷。

“.......”这也太过了啊。

沈清秋能明显感觉到冰哥的无语,甚至看到对方还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将每道菜的边角都吃了一口。

毕竟,这也算是,对方炸厨房之后,沈清秋第一次品尝对方的手艺。

味道不错,如果对面没人会更好。

沈清秋用茶水漱口,拿出一本书坐在窗边,侧头瞥了冰哥一眼,示意对方赶紧滚。

冰哥接收到对方的眼色,看着床边冷掉的白粥,饭桌上几乎没被动过的菜肴,以及旁边端正坐着,一副岁月静好模样的某人。

只觉得对方总算是学乖了。

虽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但起码,不会如一开始一般激烈反抗了。

挺好的,‘调’‘教’初见成效,冰哥很满意。

————

看着冰哥终于离开,连背影都透露着轻快。沈清秋长长的松了口气,暗自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结合之前的猜测,与刚刚‘步步惊心’的局势,他大致能确定两点:

第一,对方不舍得让他死。

第二,对方不会拒绝他略微的示好。甚至不仅不会反对,还会轻巧的笑笑并遵从。

就像是他同样推开了对方的手。

上一次选择转身就走,被对方压制,逼得自绝心脉;

这次选择去收拾自己,陪对方用饭。对方不仅没有立刻阻止他,甚至还‘走的很开心’。

那么,是否说明——

反抗与拒绝,并不会直接激发对方的‘反感与暴虐’?

或者说。

只要他没有拒绝之后立刻展示‘要离开’的态度,对方就愿意陪他玩下去?

他的力量不足以推翻对方,他的一切都由对方提供,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管控’之下。

而他现在能依仗的,唯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的神情、能快速分析利弊得出结论的头脑,以及,对方那莫名其妙的,感情。

拒绝对方无所谓。只要给他一点别的‘补偿’,不一杠到底,对方就不会轻易撕碎‘和平’的表象,与他正面硬上。

毕竟。对方确实拥有随时掀桌硬来的权利。

甭管是对方心怀鬼测的布局引.诱他也好,还是刻意虚晃一招,令他跌入万丈深渊也罢。

这个空缺已然展现,沈清秋就不可能不去尝试。

让他看着能逃离的破绽却安守于困阵之中,他做不到。

‘那么。’沈清秋抚摸着书页,轻叹出声:‘这把刀,我会好好使用的。’

敌人已亲手将软肋亮出来,他若是不能抓住机会一击必杀,还真是不如自裁算了。

第六章立场之争,从无对错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关系,慢慢的成了一种极为平和的相处。

冰哥看着愿意陪自己吃饭,偶尔向自己索要书籍的沈清秋,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二月,草长莺飞,万物生长。两人于烟花爆竹中观赏人间烟火,冰哥整治了一大桌满汉全席邀沈清秋吃‘团圆饭’,还非要从沈清秋手上拿走几张画做“新年礼物”。

五月,天色渐长。傍晚过后,沈清秋会拎着几壶梨花白上屋檐赏月。冰哥从一开始的试图灌酒,到后面的喝醉就开打。倒也习惯了陪对方吹晚风、小酌几杯。

七月酷暑,沈清秋贪凉,没事就躲凉处抚琴看书,泡澡沐浴。冰哥看着对方明显因天热而懒散下来的性子,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在山上勤勤恳恳,成为凡人后反倒惫懒逃闲了。”

九月秋风起,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瞬间直降之下,沈清秋生了场缠绵整个九月的小病。原因倒是平平无奇,天渐凉,却依旧喜欢去山间泡澡,身体虚扛不住寒意,受了风寒。

十月北风起,天空飘起了零星小雪。

沈清秋失去修为后再也不能雨雪不沾身,故而乌发叠上白绒,像是一瞬间染上苍老。

冰哥看着对方的‘白发’,脑中闪过一句不知从哪里听到的话语:“大雪纷飞最适合同行,愿与君携手,以青丝结发、直到白头。”

他手中拿着干净布锦,帮沈清秋一点点擦干发尾,看着‘乖巧’任自己把玩发丝的对方,心里柔软一刻。

若是能带他出行,一起从满头乌发走到雪染白发,怎么不算‘共白头’呢?

“师尊,可想踏雪寻梅?”

“不去,冷。”

“弟子陪着您,怎么会冷?”

“寒风冷冽,凡人之躯,如何扛得?”

“您这是怪弟子?”冰哥帮沈清秋披上滚了圈狐狸毛领的披风,悄悄的触碰了下对方的脖颈——确实冷的像冰,体温低的可怕。

“师尊。”冰哥原以为对方在嘲讽,却没想到沈清秋居然难得的诚实。他毫无芥蒂的抓起沈清秋的手腕,探上其脉搏:“您体内的阴冷气息复发了?”

沈清秋甩掉冰哥的触碰,裹紧大氅,让冰哥去取酒来。天寒地冻的,出去寻什么梅,哪有围着火炉饮酒烫锅舒服。

“死者为过客,存活者……为墓碑。”

“您说什么?”冰哥看着脸色端正肃穆、嘴里念念有词、手上还倒了一壶酒于地面的沈清秋,眼里闪过不满,却还是故作不解的询问道。

“晚来天欲雪,煮酒观景确实不错。”沈清秋选择不回答对方的问话,自顾自烫酒饮酒,听风赏雪。

冰哥看着完全不理睬自己的家伙,想着对方近期来的‘乖巧、平和’,决定给对方几颗枣:

“您若喜欢,弟子明日带您出去转转。”

“当真?”

“千真万确。”

————

“师尊啊。”冰哥看着面色沾上三分红润与两分茵醺的沈清秋,总觉得此刻气氛轻松,不问点什么可惜了。

“嗯?”醉酒的人,性情都不大好。不是想打架骂人闹事,就是不理俗世、只想睡觉。

可当他处于刚刚迷茫却还没醉、酒意四散却仅仅微醺的状态时,心情会格外的放松与轻快。自然也愿意回答一些平日里不愿出口的话语。

“您到底如此厌恶我呢?”

“?”

沈清秋有些无辜的看了冰哥一眼,里面的疑惑是那么明显,就像是完全不理解对方问了个什么傻B寂寞似的。他的头脑已经开始迷糊,眼前隐约出现重影和幻觉。就像是,曾经的那些人,在陪他把酒言欢。

虽然。沈清秋并没有几个朋友。

“师尊~”蛞燥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响起,他扭头,看向对方那极为执着、认真到像是研究世界如何形成、又是如何毁灭一般的严肃目光。其神情真挚的,就像是剖开胸膛、想将内心深处最想知道的疑惑问出来求解一样。

沈清秋不太能理解他想知道什么,但又在这样专注的目光下,有点难以拒绝回答。

少顷,他将眼神收回,将酒杯重新填满,有些不稳的举杯,配着窗外的飘雪,敬向外面的明月。

冰哥看着侧身不回答、或者说不太想回答的沈清秋,上前一步,将对方的脸掰向自己,盯着他的眼睛,再次询问道:“您为何,不愿意如对待明帆一样对我呢?”

他知道自己不是幸运的‘冰妹’,也不可能匹配到温柔的‘沈垣’。所以,他只想得到和明帆一样的,被他看在眼里,正常吩咐、偶然指导就够了。

“你叫什么。”被他‘强行’掰过来与之对视的沈清秋、突然问道。就像是喝醉后头脑不清晰一般,露出有些温和、有些整懵、有些分不清状况的礼貌微笑。

“?”冰哥先是一愣,接着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确定他真的醉到有些不记事了。有些哭笑不得的回复句:“弟子洛冰河。”

“哦。”沈清秋脸上微笑收回,换上一副酒醉之人不想管事却又被逼干活的了然之色:“那个奸细杂种啊。”

“???!!!”

冰哥原本想着对方醉了,他要迁就一点。而且看他醉的不轻的状况下,说不定还能亲密接触一番——可现在发现,对方有一定可能是真醉了,但性子好像更恶劣了!

他当即将对方手里还在喝的酒杯一把夺下,又将酒壶放到沈清秋够不着的桌边,捏着对方飞上大片红晕的脸颊和明显有些涣散的眼睑。

真好。看起来是真醉糊涂了。

冰哥看着将平日里的冷漠、警惕、平和等伪装都撤去的沈清秋,觉得自己这顿酒喂的真好。

若是这家伙的回答令他不满意,今后这个宅子也不需要存在了。这家伙的归宿,只适合地牢。

“师尊啊。”冰哥紧盯着对方有些犯困、里面敛了一层水雾的眼睛,第三次问出他的疑惑:“您为何对弟子如此不喜?”

当然,若是这次还得不到回答,那就干脆别回答了。割去舌头或身体力行赔偿比什么回答都好用。

喝醉的沈清秋并不在乎对方问什么,也不在乎自己的下巴被人牵制,咽喉岌岌可危。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眼里浮起一层困意聚集的泪光:“好困。”

“所以,您是拒绝回答?”冰哥声音有些危险,眼睛眯成一条线,心中已在思考要不要先睡再扔地牢。毕竟养了这么久,直接扔牢里,可惜了。

沈清秋看着执着的冰哥,伸手将对方抓着自己下颚的手打掉,脸上浮现出冰哥熟悉的,曾经的清净峰峰主惯常使用的上位者威严、与冷漠:

“一介奸细,本尊已给过一次机会。如今还敢出现,是觉得本尊性子好?”

“……”冰哥有些无语。他看着酒醉后‘威严’不少的沈清秋,以及对方到处找床、准备施展清洁咒打理睡觉的举动,越发觉得——他是不是将人养的太好了?

且不说是不是因为对方醉了,警惕心降低后,胆子大了不少。

就他这‘理直气壮’的骂他‘杂种’,说他是‘奸细’,还说什么‘给过机会,不知道用’...

沈清秋是真忘了,此时他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峰之主,只是自己的阶下囚、俘虏了啊。

不过……对方说的,也确实不错。

人魔混血。如何不是……杂种?

魔族潜伏入修真界大派苍穹山,如何不是……奸细?

而之前的无尽深渊,看似将他踢下去,却并未将他先行杀死。如何算不得……手下留情,给予一次机会?

可,冰哥还有许多疑问想知道。

沈清秋是何时得知他身份?又为何直到仙盟大会,才将他踹下深渊?

看着趴在桌子上,不停念咒的某人,冰哥一时间有点复杂和矛盾:

若说沈清秋错,以修真界的立场,却又算不得错。可若说他对,冰哥这么久以来的‘恨’,又该怨谁?

最重要的是,明明另一个世界的‘沈清秋’和‘洛冰河’能够如胶似漆,为何他却连爱与恨都难以分辨?

爱。冰哥又不是受虐狂,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对自己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童年阴影的人?

恨。可以对方的立场与地位来说,对方确实并未做错什么;甚至正如他所说,沈清秋一开始的‘没揭穿’与后面的‘没杀死’,都已手下留情。

那么。

他们之间,究竟是怨恨纠缠多一些,还是纯粹的立场界限之争?

地牢里的沈清秋从不求饶,因为他知道,俘虏的下跪服软没有意义。

宅子里的沈清秋从不安分,只要冰哥稍微过火一点点,轻则双方互打互杀,重则对方直接开禁术,以‘弄不死你也要弄死自己’的凶狠来抵抗到底。

烈性与毫不退缩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唯有小心试探,才能找出能让双方‘和平’相处的方式。

第七章拿不起剑,还是招唤不出来?

次日清晨,沈清秋穿戴好练功服后,看见守在门口的洛冰河。

“?”沈清秋看着手持木剑,乖巧等在一侧的家伙,有些不理解他想干啥。

“师尊。”冰哥行弟子礼,态度恭敬、姿态强势而固执:“弟子陪您练剑。”

沈清秋:“???”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若不是我打不过你,何至于被你擒到此地软禁?

你一介修真者,我一个失去修为的凡夫俗子。

陪我练剑?你是看我最近没打你,手痒了还是皮痒了?

‘……’

沈清秋看着死活要跟着自己,还塞给他一把木剑的某人,一瞬间感觉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玩意要么是想让他随口来句‘废物’‘杂种’,来刺激他。以探寻他的软肋,好拿捏他。

要么就是想利用这种方式,‘重温’曾经的过往,弥补什么‘童年缺失’。

联想到对方一直以来的‘装嫩、装乖、卖萌’等表现...

沈清秋默默打了个寒颤:咋的,他昨天喝醉后,跟对方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可若说‘约定’,不是对方先说要带他出门的吗!

除此之外,他也不记得答应过什么,更不可能是风流债——他的性取向一直很正常,只喜欢漂亮姐姐,而且他都醉得断片了,怎么可能与人一度春宵?

“让开。”

沈清秋将木剑放回武器架,走到练武台去准备热身(修仙可能不需要,但凡俗武术需要)。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习武这个东西,如果想练好,是不能间断的。

当沈清秋将身体筋骨舒展开来,冰哥又拿着一把木剑过来、站在他视线旁边。

‘……’看见你就烦。

沈清秋换个方向,冰哥也随之改个位置。

‘……’更烦了。

沈清秋一点也不能理解冰哥莫名其妙的爱好与行为,他只觉得对方很烦。当一个人对另一个怀有不满的时候,哪怕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你的视线所及之处,都令人厌恶。

沈清秋看着眼前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人玩意,一想到自己为何要辛辛苦苦早起练武,又为何不得修炼、要受体内寒气的罪,还有差点被养成血奴,连类别都要改变。

明明是充满希望的早晨,愣是气的他心浮气躁,想动手打人。

或许这些行为,对于冰哥来说,很有意义。

但对于沈清秋来说,这就是对方莫名其妙脑残犯病,疯狂于自己底线来回试探,侵染自己的生存空间。

再加上冰哥一脸的‘希望师尊指导’,就跟看不懂脸色的傻子似的杵着,死活要打扰他的清静。

‘丫的。’沈清秋暗骂一句,看着外面的银装素裹,有点蠢蠢欲动。既然对方都承诺要带他出去,再加上这人木棍似的杵着令人厌烦,那就勉为其难的,‘指点一下’吧。

沈清秋走到竹林旁,打量一番。

接着他眼神微眯,一脚将某根看不顺眼的竹子踹断,伸手折断竹竿顶部不需要的地方,将乱七八糟的叶子丢掉,以布锦将竿身擦了一遍,随意耍了几个棍花。

棍风凌厉,气势汹汹。一看就……很古惑仔。

————

冰哥看着一脚踹断三指粗的竹竿,又直接将两指粗竹子折断的沈清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将人养太好了?这人的力度和每日的精气神,有些过于……强健了吧?

换牢里那个,早就被他折磨的连站起都不能,那像现在这样,还能将竹竿耍得虎虎生威?随手耍个棍花还能有破风声?

不过……冰哥看着熟悉棍棒手感的沈清秋,以及号称‘君子剑’却几乎从不配剑,连被他掳来前,哪怕狼狈迎战,也坚决只用符箓与折扇、暗器的‘沈清秋’。

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他的剑,是召唤不出来,还是拿不起来了?

另一个世界的‘沈清秋’。

修雅随时佩戴,与柳清歌关系密切。

这个世界与自己世界的‘沈清秋’。

杀死了柳清歌,并且再也不用剑。甚至若非必要,连刀枪棍棒这些武器也不曾修习。

修真界传言,沈清秋杀了柳清歌后,再不用剑,难道是真的?

柳清歌的死亡,是不是藏有什么秘密?

当年灵犀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真正将沈清秋压死的‘杀害同门及修真界顶梁柱’——柳清歌。与沈清秋,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修真界辛密,冰哥平日里不会关注。但如果他能查清柳清歌死亡原因……说不定,就能拿捏到对方的软肋。

冰哥之前试探过,没成功。沈清秋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是打死打残都不可能开口的。

而且。

眼前这个,即便是不使用剑,十八般武器、各色武功套路,也是信手拈来。

但……另一个世界,活蹦乱跳、对他充满警惕的、活着的柳清歌,与随身佩戴修雅,从不靠具体剑招、只以灵力压人,后到百战峰修习,重练了一套简单粗暴剑法的沈清秋。

两人,简直天差地别。

两者的差距如此之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柳清歌的死令沈清秋提不起剑;柳清歌活着沈清秋随身佩剑’。

柳清歌,活着与死去。

‘沈清秋’的状态,截然不同。

那么。且不说死去的柳清歌,令沈清秋拿不起剑,连带些杀伤性的刀枪也不愿选择。

活着的柳清歌,会对沈清秋抱有好感,并且主动教导他剑法吗?

以柳清歌的武痴,会教导一个成名已久,与他同列峰主的……小白?

无可解确实会令修真者无法聚集灵气。但——一个人的肌肉记忆,会因为无法使用灵气而全部忘却吗?

就像是他面前的‘沈清秋’,被他毁去根基,用天魔血压制灵力,还喂了不少魔物破坏他的体质。

可只要冰哥放松对他的管制,沈清秋自会晨起、傍晚练武,暗地里修炼内劲,保证永远有对抗之力。

两人的差别明明如此明显,却为何,始终无人提出质疑?

甚至就连冰哥自己,也是想方设法想让‘沈清秋’变成那副温柔的模样,而不是——

让‘沈清秋’单独关照自己。

标准的男频世界观里,正常的、受到重视的弟子,该是什么样子呢?

修为碾压同龄人,为人处事极为妥当。向上得长辈喜爱,向下被众人崇拜。平日里替师教课,而他自己的不解之处,师尊会亲自指点解惑,甚至会一起喝酒划拳,下山历练。

可那个世界的‘沈清秋’,却不是这样的。

他关心‘洛冰河’,却也只关心‘洛冰河’。其他的那些弟子,依旧如同之前一样,不被他看在眼里。甚至连最得宠的明帆与宁嘤嘤,都被他远远打发,充当干活工具人。

他爱护‘洛冰河’,却也只为他上心。‘洛冰河’跌入深渊的那几年,‘沈清秋’本该重立一个大弟子,或者重新启用明帆。但他却如同知道什么似的,除了立一个衣冠冢,什么也没做。

看似‘沈清秋’温柔如水,但实际上,无非是被宠爱的人变了。

以前,被宠爱的是明帆和宁嘤嘤,洛冰河是不被重视的小可怜。所以他愤恨、感到不公。

现在被宠爱的是洛冰河,所以洛冰河如同掉入蜜罐里,觉得满世界都是美好的。

在‘毫不重视其他人’这一点上。

两个人,几乎没有区别。

都是那么的,精致利己。

这个世界的‘沈清秋’不同的一点是。即使他不重视其他人,却也不会故意苛刻什么,该给的资源与指导,他依旧会给。只是因为不重视,所以不会理睬太多,更多是下达‘惩罚’的指令,由明帆等负责监督。

而那个世界的‘沈清秋’,则要做的更离谱一点。不被他所在乎的人,他也不会克扣什么,但该有的指导与考核,却交给了只有‘大师兄’虚名,没有‘大师兄’权利,还要承担‘大师兄’责任的明帆。

如此看来。这个并不算仁慈的‘沈清秋’,居然还该死的有责任心啊。

第八章冬天的风,是真冷啊

沈清秋看着还在怔愣不知思索的冰哥,手中竹棍一甩,向着对方的膝盖扫去。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必要发泄一下大清早被恶心到的烦闷:胆敢欺师犯上的家伙,给本尊跪下。

冰哥感受到空气被撕裂的风声,看着对方毫不讲武德的‘偷袭’,有些无奈的后退一步,将原本准备给沈清秋的木剑拎在手里,准备迎战对练。

所谓“拳怕青壮、棍怕老郎”。

当一个人不能以力量、反应、爆发力等对战敌人时。经验丰富的‘长者’,自会通过合适的下手时间、调整棍柄长短、变换招式与套路,凭借精准的距离判断、时机把握、攻击角度等以技巧破敌。

沈清秋练剑应该是很好看的。毕竟体态修长,动作优雅、衣诀飘飘,只要手上随便拿剑比划几下,都非常符合世人对剑舞的想象。

只可惜,早在冰哥入内门的时候,沈清秋就不再佩剑了。

这次,冰哥专门取了把木剑等着沈清秋,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去折了根竹子要与他对练。

而且最离谱的是,沈清秋不是号称‘君子剑’吗!为什么招招直打关节,处处直指下三路,脚下更是横冲直撞,脚步极重,一招踹中,堪比习硬家功夫的体修。

冰哥早已习惯不掺杂灵力、魔气的与沈清秋对打,但很快他就发现一件事——

一寸长一寸强,是真的!

他根本近不了沈清秋的身不说,还一直被竹子所鞭打。

沈清秋修为全失,冰哥不用灵力,两人如同凡俗武侠一般纯以招式对拼,

但。他不知道的是,冰哥是横推世界,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

故而,当冰哥被沈清秋劈头盖脸以竹棍打了一顿后,冰哥眼神都危险了。

那是一种,自己极为熟悉的领域里,装.逼却被人打脸的震惊与恼羞成怒。

————

两人纯以武器对打。沈清秋越打越习惯,姿态极为放松。

他本就没打算展露太多,故而空有套路,不附内劲。从一开始的打膝盖、点心口、扫肩肘,到后面的敲背、敲头、敲腰、敲大腿、小腿。

所谓‘棍扫一大片’,棍棒本身不是什么杀伤性强的武器。棍乃百兵之祖,材料广泛、制作简便、可随使用者喜好轻松适配,论及方便程度,比木剑还要略胜一筹。

沈清秋选择竹棍,也不曾附加力道,各处‘点到为止’,本就是指导为主,泄恨为辅。抛去私人恩怨,沈清秋确实是一个严师。

冰哥虽被沈清秋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但除去一开始的险象环生,后面倒真是以指点为主的各种‘敲打归正’。虽比不上另一个世界的冰妹能获得师尊的‘贴身教导’,但如此,已是不易。

本身,在冰哥心中,沈清秋就不是什么慈师。

修为达不到他的要求,会被要求加练;行文章论写的不好,会被丢到藏书阁背书。至于弟子间的打打闹闹,只要不闹到他面前、将脸丢到清静峰外面,便是死了瘫了都无所谓。

标准的男频仙尊,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他们能看到的,是整体修为如何,出色弟子有几个,考核之时该派谁出场。

至于弟子内部的弯弯绕绕、你推我打,水至清则无鱼,无需管教太多。

只是可惜。他不是主角。所以他的‘严师风格’,自然会被人指责不够尽心尽力,自然也……比不过‘沈垣的慈爱友善’。

沈清秋最后‘指点’完毕,左手将竹棍背在身后,神态平静、状态轻松。想到已将令自己生气之人狠狠打了一顿,心中郁闷消解大半,心情好,语气也相对平和许多:“方才指出的几点,好好体悟。”

冰哥摸了摸因衣着较厚而并未留下伤痕的胳膊,明了这是对方‘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让步’与‘示好’。他向前一步,拱手行礼:“是,弟子谨记。”

看着明显放松的沈清秋,与两人间轻快愉悦的氛围,冰哥难得的勾起一抹真心笑意。

即便他心里想要的,是温柔如水、主动热情的沈清秋。但面前这个遵循修真界习俗,于小事上不甚尽心、大事上却从不含糊的‘沈仙尊’,又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

沈清秋转身欲离开,左手将竹竿反手背于身侧,右手掐诀,施展‘清洁咒’,第一次,没施展出来。他愣了一下,不信邪,又念一次,依旧无事发生。

冰哥看着沈清秋从一开始的轻松惬意,到后面的怔愣不解,最终脸色突然阴沉,竹竿传来‘咔嚓’的声音,被沈清秋拿在手里的竹柄,碎成了摇摇欲坠的几块。

这是……猛然惊醒了?

冰哥看着刚才潇洒轻快、现在浑身阴郁的某人,心底深处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来:‘你凭什么面色平静,仿佛能接受一切、改变一切?既然身为俘虏,就该早些认清事实。’

沈清秋转头,正巧看到冰哥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心里猛地一惊,寒风拂面,他忽然想起很早之前的、残酷现实——他,早就不能施展仙术道法了。

看着刻意装嫩的罪魁祸首,沈清秋将手中竹竿丢在地上,转身就走。

出汗后的衣物里,布满了湿气。随着早上略凉的风一吹,激得人浑身发冷。

多少年了,自从他筑基之后,再也不曾感受到寒风的冷意。而今,只是落雪后的凉风,却令他像是掉入冰渊里面,如此...冰冷又刺骨。

第九章潜移默化,是件......的事情?

当一个人能认清楚自己定位的时候,他是不会感到生气或失落的。

而当一个人突然看清自己周围的真相时,要么他会崩溃,长久以来建立的三观崩塌;要么,就是快速收敛一切情感,尝试游戏人间。

很不巧,沈清秋他,又又又忘记了,他早已不是修真者。

所以,当他顶着一身热汗,沾染一身寒意回到屋里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发热伤寒了。

真是令人伤心,失去修真者的能力就算了,还将自己搞成了病秧子。饭不吃会饿,觉不睡会没精神,现在就连不快速换暖和、干净的衣物,都会伤风寒。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做饭不说,还没能力赚钱,也跟其他人抢不了机缘灵物。

大概没有仙尊能混的这么惨吧?纯纯是个要被人养着的废物啊。

——

沈清秋全身放松,将自己沉入暖池中,认真反思。

他的本意,是先苟着,不去刻意激怒对方,等他确认对方像从他这里获得什么后,再以这个为把柄,拿捏对方软肋。

可现在看来,被困入网里的,竟是他自己。

他被温水煮了那么久,竟真的与对方‘和平共处’了那么久,接受对方‘准备’的一切,自以为反抗,实则‘心甘情愿’的接受、妥协。

尤其是,他在平和的环境里待太久,总是忘记自己修为尽失,对方随时能以绝对的武力镇压于他,令他求活不能,求死更不能。

这样的境地太危险了。生死不由人不说,他就算是‘逃’出去了,也没有抵抗之力、可逃亡的地点。

虽说他之前的策略也不算错。

不能直接反抗。所以他试探几次后,拒绝完全不能接受的,接受几个选项中看起来最好的。

不能明显违背对方意愿。所以他选择了明面上不违背,私底下暗自思索如何破局。

可。他最没想到的,对方想要的,貌似就是他的“不拒绝”“平淡接受”。

甚至说,过于平和的环境里,他竟然会在某些时刻,在对方面前毫无忌惮的喝醉、真的将他当成需要被指点的弟子。

这种‘悄无声息’的‘环境变化’,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某些下意识行为,居然真的发生了改变!

当周围环境太温暖的时候,人是没办法感知到逐渐升高的水温的。也没办法接受,外部逐渐寒冷的天气变化的。

而现在,他如何不是一只从野外被擒的野鹰,一点点被折去羽翼,剪去利爪和牙齿,再也没有翱翔于天的胆量和能力?

所有的妥协,都是一退再退。

所有的隐忍,失去了‘最后一击’的举动,都是在一步步降低底线。

若是他失去了应对的警惕之心,便是给了他出逃的机会,他还能在第一时间抓住机会逃离,并拿身家性命去拼一把吗?

————

冰哥看着于书桌练字的沈清秋,恭恭敬敬的行礼:“弟子已将xx策论完善,请师尊指点。”

无人回应。

再次发声:“弟子于xx寻得xx灵物,献于师尊。”

无动静。

冰哥有些不满,声音加重:“弟子整制了些您最爱的桃花糕,搭配上玉泉山水冲泡的紫竹茶,师尊可要用些?”

对方依旧没回应,继续练字。

冰哥不开心了,他直接站起来,脚步加重,走到沈清秋身后。

嗯……这家伙,只练了一个字,并且写了三章有余。

冰哥上前一步,左手自然而然的揽住对方的细腰,右手抓住对方的手背。轻嗅对方未干的发香,心情愉悦不少:“师尊既然有闲情逸致,弟子也陪同一二。”

说着,他感受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在对方还来不及抵抗的时候,将人紧紧的拥在怀中,不让其离开。右手控住对方的手指,一点点写了个“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沈清秋左手打向对方右手,被冰哥快速握住,十指交叉,紧紧相连。

“?”反抗无效后,沈清秋的动作一瞬间猛烈许多,他就像是触电般疯狂甩动手腕,脚后跟用力一踏,膝盖抬起猛攻下三路。

趁对方躲避之时侧身一闪,远远的大步跨出,停在距离冰哥三步远的位置。转移话题:“不是说出门?”

冰哥看着面色冷淡,但眼神比平常要发亮些的沈清秋,想着对方练了三章多的‘忍’,和完全不让抱、不让摸、没事就伸爪子的行为,刻意端了一下:“有吗?师尊是想出去转转吗?”

“…”对方的脸色瞬间拉长,某种‘期待感’无影无踪,浑身写满了‘被辜负’,脸上隐约写了两个字:“送客。”

冰哥微微笑了笑,看着只写了一个‘山’的白纸,有些可惜的叹口气。极为‘好学’的看着沈清秋,询问道:“师尊想去哪里逛呢?”

闻言,沈清秋重新换了个外衫,将手清洗干净后,认真思考。

逛街太冷,而且无趣。

骑马踏雪倒是不错,可惜他身子骨太弱,怕是又跟早晨一样,回来要喝上不少苦药。

寻几处风景绝佳之地,探索一下有没有能令人重新修炼的机缘,配上几壶小酒,赏景吟诗是最好的。而若是身边还有佳人相陪,跳个舞弹个曲什么的,就更妙了。

“外出四方走走,观望一下雪景即可。”沈清秋神情淡淡,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嘴上却旁白直抒到令人怀疑他在不在人世间。

“这么简单?”冰哥有意逗他,“想要什么,说出来,弟子又不是不安排。”

“本就无甚需要。”沈清秋再次强调,神情淡漠,表情勉强的仿佛是被强拉出门似的。

“是吗?”冰哥笑的有些调侃,你若是执意要维护自己‘清冷仙尊’的人设,可别怪我真随便带你走走撒~

沈清秋脸色平淡,人却已站在了门外,扭头催促道:“走吧。”

“行行行”冰哥有些憋笑,快步走到门外,一把撤除禁制,拉起沈清秋的衣袖,撑起一把伞来:“弟子给您开道。”

第十章他两之间,无需伪装

带沈清秋出门,其实并不困难。冰哥一直不让他出来的原因,也无非是怕对方在某个时刻偷溜消失,接着……死在外面。

毕竟,沈清秋那张嘴啊,得理不饶人不说,不占优势也能说出十分理。

而修真界与魔界,从来都……不靠嘴巴去讲道理逻辑的。

修真者集市上,人流如织,各色宝物聚集。如凡俗逛街的小巷一样,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各个摊位上。讨价还价、聚众八卦,气氛极为热烈。

“三千年灵芝,年份绝对只多不少!”

“仙魔大战的残剑,质地坚硬,是熔铸本命法器的不二之选啊!”

“十块十块,只需十块灵石,这盒丹药打包带走~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诶~”

冰哥看向小心翼翼躲避人群的沈清秋,看着他眼中的好奇与期待,却又极不适应的无处下脚,问道:“师尊可有想要的?”

沈清秋脸上戴个精致的银色面具,一边谨慎的注意不要踩到别人财物,一边快速扫视摊位上的各色奇珍异宝,观察着来往人群。

听到冰哥的问话,目光直视远方,声音毫无起伏:“既无修为,取来何用?”

冰哥:……

若是你能从容一些,或者大步流星的不在乎踩到、撞到旁人,他或许就信了。

只是。以沈清秋的经历,这种修真集市,怕是从不过来吧?

这人是不是有些惧怕与旁人交流接触?那么,要不要去拍卖会逛一下?

——

果然,进入包厢之后,沈清秋的动作明显自如许多。他悠然的从袖子里摸出把折扇,观看着台下的竞拍。

随着敲门声响起,数名妙龄少女与柔软少年进入,奉上瓜果茶水之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台上出现一名相貌极美的少年。

幼圆的双眼中满是因害怕涌起的雾气,柔顺的发丝贴在少年因紧张而微微出汗的脸颊,不着寸缕的身躯上,唯有手腕与脚踝的金玲时不时发出清脆响声。

这是一个,柔软的、毫无反抗之力的、能帮人净化灵力提升修为的,水系天灵根炉鼎。

“师尊。您可喜欢?”

冰哥的声音在沈清秋身后响起,对方明明之前还与他对坐,现在却跑到自己旁边,如一个普通弟子般,替沈清秋轻捶肩膀。

“……”

这样的画面,像极了……他将洛冰河踹入深渊后,在怡春楼与对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只是,当时台下跳舞的,是沈清秋喜爱的美人;而这次,是被展示出来的玩物。

若台上展出的是风情万种的花魁,或难以寻得的奇珍异宝,沈清秋还有心看上几眼。

可若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被擒来充当装饰品、发泄工具的炉鼎。

他只会感觉悲哀与荒谬。

世界本就如此,强者获取一切,弱者连生存都是问题。当一个人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没有对应实力时。

等待他的,从来不是众人追捧,更不是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风流。

而是,被送上祭台、打落尘埃的,罪恶。

“师尊,您不喜欢他吗。”

冰哥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由于站在身后,沈清秋看不见他的表情是多么玩味。但光凭这些天的相处,沈清秋了然,对方必不安好心。

果然,对方的手缓缓掐住沈清秋的脖子,手指按压于喉结之上,呼吸撒在端坐之人的耳后:

“弟子觉得,您比他诱人多了。”

脖颈当真是容易被拿捏的部位,浅薄的皮肉不足以填充骨架,敌人只需稍微一点点的发力,无论是按压,还是扭动,亦或是尖锐的划痕——都能置人于死地。

台下气氛热烈,标价已喊到十万灵石。少年绝美的容颜,纯粹的灵根,娇弱的性子。无论是几度春风,还是精进修为,亦或是玩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游戏,都是极好的选择。

“是吗。”

冷淡的声音自手指中颤动,细腻的触感与微微的波动,都使人想更进一步。

台下已进入最后的争夺,一个赛一个的高价被喊出,为了绝美的‘佳人’,多的是人豪掷千金。

冰哥将上身贴在沈清秋肩膀,从身后将人拥入怀中。左手按压着对方挣扎的手臂,右手抚摸着对方摘去面具后的侧颜。

“若弟子将您送上去,怕是屋顶都会被掀翻。”

————

“师尊,弟子知错了……您别气……”

冰哥拽着沈清秋的衣袖,身躯已恢复成刚入门时的青涩。他的个头仅有沈清秋胸口高,一边小心翼翼的拉着对方担心被甩开,一边软绵绵的撒娇:

“师尊,弟子看见那边有糖葫芦,我们去买糖葫芦吧!”

很好,沈清秋根本不可能回应诸如‘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的话题,冰哥只能施加一点点力道,将人强行拖到冰糖葫芦的摊子上。

手边是糖匠制好的糖块,冰哥用勺子敲下一块,以文火融化至起细密小泡,快速于冷水木板上勾勒出两人模样。

“师尊~”

冰哥将手牵手的‘简笔画’递与沈清秋,并在对方准备扔地上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糖人塞向对方口中。

“弟子与您开个玩笑,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很多。”

“……”

有时候沈清秋真的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精神分裂。

怎么会有人将狠辣与天真切换得如此之快,上一秒还掐着他的脖子,要将他送上拍卖会;下一秒却笑的如最纯粹的孩童,拉着他的手为他绘制糖人。

“莫装了。”沈清秋将唇边的冰糖葫芦推开,黝黑的眼珠盯着脸庞稚嫩的少年:“我不吃糖。”

少年与沈清秋对视许久,表情从一开始的天真可爱,变得深沉阴冷。

是不吃糖,还是不吃他递过去的东西?

冰哥已经做了不小的让步,甚至还幻化为稚嫩孩童陪他逛街,买糖葫芦、糖人、面人等凡尘中会令人感到幸福的俗事。

他甚至期待着,沈清秋会主动些,拉着他的手,为他寻一束花、一颗糖、一块玉佩、甚至一支最普通的木簪。

他的及冠礼,于深渊处、魔物环绕中度过。

如果沈清秋稍微表现一下,哪怕是给他折枝桃花,他也会精心养护,珍视的收在怀里、放在心口。

可惜。

这个人,当真冷血无情至极。

无论是威胁、还是讨好,都是一样的……不懂眼色。

“师尊。”冰哥将糖物丢在地上,任它们沾染灰尘,被路人随意踩碎。

明明之前那么珍视,现在却……弃之如敝屐。

“哦?”沈清秋看着面露不虞的少年,姿态慵懒的寻个石头坐下,手撑下巴,淡淡道:“不装了?”

“‘师尊’、‘师尊’。为师者,自当被尊重。”

“可惜,你这弟子却只想着如何拉人下水,让本不想参与的人陪你演戏。”

沈清秋动作随意,音调更是平淡无波,明明是两人间的恩怨情仇,却让他剥析的似民间话本。

“你想得别人看中,就该展示能力。你想要旁人欢心,就该努力讨好。你想获得什么,就要看自己拥有什么。”

“等价交换,以付出求回报。当你想要一个东西的时候,你能拿出什么作交换?”

沈清秋的笑容很浅,目光里满是嘲讽。手中禁咒已起,拥有对抗之力的人,从不畏头畏尾。

他不需要言词激烈的斥责,也不需要且打且退的言语谋算,更不需要软弱无能的哭诉。懒散而淡漠,理智而平静。

无需伪装得高尚无瑕,因为地位与权势,本就是最大的‘美颜’。

沈清秋所依仗的,从来不是曾经的荣耀。当神明被拉下神坛、被世人愚弄,就变成了争名夺利的工具、彰显实力的装饰、发泄恶意的战利品。

“师尊啊。”冰哥无奈的耸耸肩,身形恢复正常:“您总是这么有道理。”

“你欲如何?”

“去您最爱的场子,把酒言欢,看美人跳舞吧。”冰哥主动递台阶:“这样的赔罪,您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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