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洛冰河——”明帆将眼帘垂在手中的茶盏上,水气晕染之下,温热的气息就像是湿敷般舒适:“这生生减掉的一个名额,你猜猜有多少人……”
“想取你而代之?”
明帆话一说完,周围的一切就陷入寂静,就连窗外的风,也不再有响声。
明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他不能走直达这条路,就算是给他内门名额,洛冰河也守不住。
更有甚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若死死占据这个位置,就如同幼儿抱金砖、步行于街道,只会给他招惹无尽的麻烦。
只是,洛冰河会甘心吗?
就这样棋差一步,从最容易接近高空的地方,在一瞬之间被打入泥潭。
他本来拥有最高的起点,最容易接近天空的青云路。却生生,在得罪最高领导人后,又被‘大师兄’一意孤行的,抹去他向前的台阶。
“我不。”洛冰河抬起头,脊背挺的笔直,眸中火焰燃起:“我本该顺理成章的喊他‘师尊’,却为何要因为这些阴谋算计,只能在边缘唤他‘峰主’?”
而且就算是他舍弃了这个内门之位,明帆能给他什么?外门?还是杂役?
明明是白衣人一开始选定了他,青衣人将他强行带回来。是青衣人阻断了他拜入白衣人的道路,合该还他另一条宽广大道。
是沈清秋选了他。现在沈清秋只是没喝他的拜师茶,只是罚他跪在这里反思,他为何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奉献出去、成全他人?
沈清秋既然选择了他,洛冰河又岂能因为这些阴私鬼魅,亲手断送与他再见的机缘?
所以今日,他不能退。
属于他的东西,就是他的。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他拥有的已经很少了,为什么这些人还想从他手中夺取?
这样富冕堂皇理直气壮的给他讲述这一堆,实际上做出来的却还不是从他手中夺去内门弟子的位置?
他为什么要退?
一步退、步步退。沈清秋如果不能给他内门弟子的位置,当初何必从白衣人手上将他抢下来?
他只是现在不喜欢他而已。
他只是不小心触发了禁忌而已。
只要让他找到解决办法——他会看到他的好的,他会接受他的,他会对他平和稳定的自称‘为师’,认下他的。
沈清秋合该是洛冰河的师尊,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好,很好。”明帆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放在桌子上,两者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明帆挥了挥袖子,站了起来:
“既然洛师弟如此有胆色,就自己去拼吧。君亦清、方谢毅,看好他,不到午夜,不准让他离开半步!”
“是!”“遵命!”
明帆步履悠然的走向门口,一群人围着他为他打起灯笼。在缤纷的色彩之中,明帆回过头:“从明日起的三天,如果你真能从中拔得头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洛、冰、河。”
此消彼长3.你要的,没人给得起
洛冰河一直以为他要的是沈清秋看他一眼,但实际上……
——正文——
随着一群人离开,方才应声的君亦清、方谢毅两人走到洛冰河面前。看着洛冰河挺直的脊背,方谢毅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折叠好的垫子递过去:“诺。”
等洛冰河接过去后,伸手将桌上的糕点取过来:“宁师姐的糕点,有一阵子没尝了。”
君亦清极快的重新烧好茶水,倒出三杯后,不怀好意的看洛冰河一眼,笑着打趣:“洛师弟不会去告发我们偷吃偷喝吧?”
“啊?”洛冰河愣了一下,没理解面前这两个随意到就像是回了家,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家伙,究竟什么意思。
他之前感受的,是苍穹山的威武雄壮,是沈清秋的高高在上,是宁婴婴的张牙舞爪,是明帆的仗势欺人,是那群小弟的随波逐流。
而面前这两个,却又截然不同。
君亦清会将苦涩的茶水端到他的面前,还自卖自夸笑的张狂:‘我的茶,一般人我都不给他喝’。方谢毅直接递给他绵软垫子,即便是洛冰河从‘罚跪’变成‘跪坐’,方谢毅也只是将两种糕点举着,问他要那一块。
“不会。”洛冰河将糕点放入口中,仔细感受着入口即化的甜味与宣软黏牙的蓬松。这样的糕点,与他包裹里的硬窝窝头,完全不敢信这会是同一种粮食制作。
原来面粉不仅可以制作面条与窝头,还能制作成像云彩一样绵软,像花朵一样鲜艳,像冰糖葫芦一样甜美的糕点。
“哼,谅你也不敢。”君亦清品着沈清秋收藏的茶叶,瞄了洛冰河一眼:
“这茶可是师尊精心储存的‘白毫银针’,味淡回甘、香气清鲜,你既然喝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今后你若是将我们供出来……”
“噗——”洛冰河刚吃完一块桃花酥,正准备喝口水顺顺喉,愣是给吐了出来。
丫的,一杯苦成这样的水,就让他上了贼船?现在还牵扯到偷偷摸摸动沈清秋的东西,怎么听都是很不靠谱的样子。
“不成体统。”方谢毅连忙用袖子挡住洛冰河喷出来的茶水混着糕点末,看着被搞得一塌糊涂的衣衫和没被溅到的糕点,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随着清洁咒闪过,方谢毅极其严肃的看向脸上浮现出羞愧的洛冰河,张口:“洛师弟……”
洛冰河快速从跪坐变成跪得板板正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眼皮低的几乎连光线都进不去:“方师兄……”
几块糕点在他鼻子附近徘徊,就在洛冰河受不了即将打喷嚏时,他的下巴被人掐住,等他鄂骨被掰开,各色糕点一溜烟的被塞入他的口中。
洛冰河震惊的抬起头,只看见方谢毅板着脸、手中拿着盘子,里面是满满一叠的桃花、梨花、海棠花和荷花,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向他嘴里倒。
洛冰河被吓得坐在地上,连忙将胳膊抬起来抵挡着,边说,嘴里边吐出一堆粉末:“方师兄,师弟知错了,实在是吃不下!”
只是这句话完全没有效果,看着洛冰河实在难以下咽,君亦清也凑过来,拿着杯子怼到洛冰河唇瓣,面带蛊惑的诱哄:“乖,喝点水,别噎着。”
等洛冰河成功吃撑后,君亦清与方谢毅对视一眼,各自寻个板凳坐好,极其优雅的品茶聊天,就当洛冰河不存在似的。
而半个时辰后,洛冰河终于忍不住,走到两人身边,低如蚊嗡的示意自己要如厕。
只是两人都没搭理他。
而等他忍着尴尬大声表达时——
“哇哈哈哈哈……”
君亦清笑的右手捂住肚子,左手‘啪啪’的拍在桌子上:“小子,我们要是不让你去,你是不是就要尿裤子了?”
对面的方谢毅也点点头:“如我们这样逼迫于你,你也无计可施。若实在忍不住弄脏了这里,又被有心人上报给师尊,你说师尊是会罚你,还是会罚我们?”
“而且啊,”君亦清将表情收敛了一下,眼眶还带着笑出来的泪花,脸色极其玩味,右手绞着几缕发丝,与之前的亲切师兄判若两人:“我们也只不过是好心请你吃糕点、喝茶而已。”
“本质上,我们这些‘看管你’的人,即便是监守自盗的揍你一顿,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另一道略显严肃的声音跟着搭腔,一张手帕被他推给君亦清。看着洛冰河如遭雷劈的表情,方谢毅抿一口手中的茶水,表情很淡:“只要你出不去,这里就算发生了什么,谁又能知道?谁又敢发声?”
“……”娘的。
洛冰河忍不住问候了两人十八辈祖宗。
亏他还以为……现在看起来,能在这里站住脚跟的,都是一样的黑!
只是这两人相比较于直来直往的明帆,心里的沟沟弯弯不知道深了多少层!
迫于膀胱,洛冰河压住脸上泛起的羞涩,低声道:“师兄们说得对,只是师弟实在受不住了,这附近可有茅厕?”
君亦清挑一下眉,随手又斟上一杯茶,随着水流击打瓷质杯壁的声音响起,飘着翠叶的茶水被送到洛冰河面前。洛冰河有些整懵的看过去,君亦清就那么看着他,面色是一贯的的调笑与不正经。
随着时间过去,面前的茶水从冒烟到不再冒烟,体内充盈的液体不停敲打洛冰河的神经。在他又一次抬头看向君亦清和一旁不言不语的方谢毅时,终于下定决心,将那杯茶喝下。
而后,咽一口唾沫缓解苦涩,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过去,问道:“可以了吗?”
只是又一炷香过去,他没有听到任何回复。
而随着他愤怒的拳头差一点挨上两人、恨不得将这个耍他玩的家伙揍上一顿时——方谢毅开口了。
“你们都不曾约定报酬,你又怎敢给出筹码?”
方谢毅的举动一直很优雅,一举一动中满是世家公子的从容。即便是一开始去取糕点,给洛冰河塞糕点,以及那句‘不成体统’,都证明他与君亦清跳脱而黑心的性子是完全不同的。
相比较于轻快活泼,一露面就使人放松警惕,极快拉近所有人距离感的君亦清,方谢毅更像是世家里有些权势、随意中又带着古板的小少爷。
方谢毅摇摇手中的茶杯,给了个评论:“能力不高、心智欠缺。”
而随着洛冰河一拳砸过来,包括桌子在内的所有,都被无形的隔膜包裹,无论洛冰河如何使力,都砸不破。
方谢毅抬手,君亦清又给洛冰河倒了一杯茶——准确地说,即便是方谢毅手上这一杯,都不是他亲手倒的。而随着这杯茶飘浮于洛冰河面前,洛冰河不知是气得还是憋的,砸了半天无用功后浑身颤抖。
只是这次他终于学会了谈价钱,用野兽般泛着一丝血丝的眸子盯着方谢毅:“我喝了,就放我去如厕?”
方谢毅悠然的掀开杯盖,略掀眼帘:“此地只有三人,你已在他那边碰了壁。”
“……”洛冰河拳头握紧。
“你没有选择。”
“……”洛冰河眼中有火焰亮起,却又在现实的打压下不得不低头——就像是方谢毅一开始说的,即便是沈清秋知道这件事,也只会怪罪真正搞出晦物的他。
而君亦清看起来和蔼可亲,将那层皮剥下来,实际上比什么都心黑。
当然,更重要的是,君亦清已经拒绝并且坑了他。现在的洛冰河,就算是知道这杯茶有问题,除了喝下去,还真别无他法。
丫的。洛冰河伸手,将杯子捏的嘎吱响。最后在方谢毅的视线中,一口将他喝完。
“洛师弟有魄力。”君亦清双手叠加在一起,拍的手心都有些红:“如此一来,想必之后的话,你也能听懂了。”
洛冰河愤恨的看过去,却看见方谢毅赞同的点点头,回望过来:“大师兄苦口婆心那么久,不如我们请他吃顿饭来的快。”
“?”所以说,他们是在给明帆报仇?
丫的,明帆此人也太小心眼了吧!亲自敲打他一番不说,还专程让这两人再坑他一次!
最可恶的还是沈清秋,明明带他过来,却让他受这些人欺负!
早知如此……还不如,还不如让白衣人带他走!定然比这里的黑心鬼魅好得多!
“师弟?”
君亦清带着轻笑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洛冰河忍不住后退一步。
“不去如厕了?”
带着调侃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一只温厚的手掌将他牵起来,悠悠的一步一步引着他向外走:“清静峰多是聪明人,如你这样的傻子,怎么会想不开来这龙潭虎穴呢。”
“听说你是师尊亲自点头,让宁婴婴带你来的?”
洛冰河不明白这玩意又想搞什么哑谜,却也不想惹怒他之后真尿裤子。只好任对方拉着他的手,给他介绍宁婴婴的特殊存在。
“婴婴那丫头有些顽皮,在家就被宠坏了。三岁时来苍穹山本是游玩,却在看见清静峰峰主画像时,一意孤行的非要拜师尊为师。”
“那时师尊还在外除妖,宁婴婴愣是就那么等。等到所有人都回去完了,他父王气得要收回给她的侍女仆从,那样金樽玉贵的小公主,依旧咬牙要等。”
“没办法,当爹娘的哪能拗得过亲闺女,又在看见宁婴婴亲手收拾自己的玩具布置屋子时,干脆派人——守在师尊所进入的秘境入口,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直接以空间传送阵,将人带了回来。”
“师尊哪里抱过这样小的奶娃娃,何时收过这样小的弟子?吓得当即下了山。可当他三个月后再次回来——小家伙还在等他。”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君亦清捏一下洛冰河的手背,随后表示自己在外面等他:“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宁婴婴,不仅是清静峰、苍穹山,她身后还有一整个王朝。”
“……”洛冰河抽一下嘴角:“所以人家是真的公主。”
“嗯。”君亦清从腰间摸出把扇子,风流倜傥的扇了扇:“是我们所有人的公主。”
接着,他将扇子合起来,扭头看向已摆好一桌酒杯的方谢毅,露出个潇洒的微笑:“好了。等你出来,我跟你讲一下明天的考核。”
“……”洛冰河想起来自己喝的茶水,对方谢毅的酒水没有一点好感。
等洛冰河坐在一角,面前摆了两杯酒的时候,他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了。他为什么要跟这些狐狸玩心眼?他现在应该在议事堂好好罚跪,而不是跟这两人在这边‘赏月’!
“洛师弟?”
“洛师弟。”
两杯酒,两个人。
方谢毅说他惹生气,会将洛冰河重新摁回去,并用术法制住他,让他规规矩矩的跪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期间,会不停的跟他重复清静峰门规,势必让他倒背如流。
君亦清说若他不开心,会直接喊上一群的人,逼他穿上女装跳一整夜的舞。
“……”丫的。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洛冰河磨了磨后槽牙,在两人期待的视线中——两杯酒一起喝下去。
这两货不知道又啥情况,非要让他选一个,就算是都喝也要分个前后。
在被这两货都坑过的情况下,洛冰河干脆一口气喝两杯得了!
“行了吗?!”辛辣的酒水滑过咽喉,火辣辣的刺激着肠胃,激起一身薄汗。洛冰河瞪着两只心眼比筛子还多的狐狸成精,借着酒力,有些头脑飘忽。
“嗯。”方谢毅举杯,声音淡雅:“清静峰每年会从招收的数千杂役中选取人才,在六月中旬举办外门选拔大会,名额是一百人。”
“这其中嘛。”君亦清将话头接下来:“按理说应是文武各半,可实际上……”
苍穹山身为修真大派,收徒不论出身,不究品行,亦不察资质。三年一次的考核通过后,拜入山门的弟子们,只需老实遵循苍穹山规,完成门派所派任务,便能获取门派资源,以此换取更好的修炼环境与生存条件。
可现实情况往往并非如此简单。
虽然门派宣称广纳贤才,不问出身来历。但那些根骨卓越者,通常皆有门派背景或者显赫家世。故而对于这些所谓的“关系户”,在实际操作中总归要多留意和照顾一些。
有雄心壮志者,如柳清歌那般痴迷比武切磋之人,投身百战峰,于激烈对战中追寻自我价值;有悲天悯人者,如木清芳等心怀慈悲、热衷救死扶伤之人,则入千草峰,以医术济世救人。而根据这些‘爱好’与习性不同,大家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拜入山门。
可那些有天资却贪图安逸者,大多就选择了文以载道的清静峰。
正因如此,清静峰于所有山峰中,拉帮结派现象最为显著,等级划分最为分明。
世家子弟们凭借家族背景相互勾结,划分势力范围。占据高位,呼风唤雨;平民子弟则处于底层,为求庇护,不得不依附于各方势力。稍有不慎,就可能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对应的,由于清静峰是富贵散人聚集地,平日里,除了十日一次的集体早课外,弟子们多是自发读书练字、舞文弄墨,至于那些练剑打坐、强健体魄什么的,几乎全凭自觉。
鉴于清静峰格外不同的管理制度,其他峰的弟子闲谈中,也会提起清静峰的离谱管治——
沈清秋要么在竹屋闭关,要么在外寻找机缘。至于清静峰内部的教学和日常管理,都由大弟子明帆,和穹顶峰、百战峰、苦行峰等诸峰轮流派来的几个师伯负责。
那些拜入清静峰的弟子们,除了一开始的收徒大会远远望上几眼,以及当年的内门弟子考核中,能在拜师礼上亲眼见一次掌权人。除此之外,即便是内门弟子,都很少能与沈清秋有什么联系。
有时甚至到了即使看见寻常衣物的沈清秋,都认不出来他就是峰主的地步——当然,对于这群心高气傲的世家子来说,少了压在头上的实权人物,自是舒服得很。
所以说——
君亦清笑了笑,将酒杯替洛冰河满上:“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大师兄不给你内门身份了吧?”
这群富贵散人平日里没事干就喜欢找点事。明帆既要忙清静峰与其他峰的外交,还要操心峰内几千人的整体衣食住行,得了闲还要去宁婴婴面前刷存在感,哪有闲工夫去处理杂事?
而这些分配下去的事情,最后只能落在常在山里的内门身上。所以说,内门弟子,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就是筛选出来给明帆干活的。
内门每年只有二十个,清静峰世家贵族最多,但也存在一部分平民。为了尽可能的公平公正,清静峰设定了内部考核机制,分为文试与武试,文七武三,恰将人数分得干净。而这些最后的胜出者,无一不是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人才。
在一众人才济济中,失去了峰主特例的洛冰河,用什么跟他们比拼?
就算是给他内门之位,他又能给明帆减轻什么样的负担?
内门,是荣耀,亦是外出与其他峰打擂台的弟子;是行走在外的清静峰招牌;是苍穹山与其他门派比手腕的工具人。
相比较之下,还不如给他个外门弟子的资格,让他有地方住、有饭菜衣衫可依,平日里有人负责教导,安安稳稳的在清静峰内部待着修炼,到了日子下山的强。
只是——
明帆和君亦清确实是一片好心。
可洛冰河不愿。
“我既然被师尊点出,又在拜师大会中途就来到这里,他就是我的师尊。”
少年郎眼睛亮亮的,里面是敢对世界宣战的勇猛:“内门限制颇多,但胜在距离他最近。我所求的,不过是想多见他几面,伴随他左右,为他做些什么!”
“!”此话一出,别说是给他讲故事的君亦清,就是在一旁赏月的方谢毅,都瞬间瞪大了眼睛:“你……”
方谢毅将酒杯放下去,站起身来拍了拍君亦清的肩膀:“他所求的东西,别说我们给不了,大师兄给不了,即便是师尊,都给不了。”
君亦清不信邪的盯着洛冰河,忽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声音复杂而低沉:“洛冰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清秋根本不喜欢与人接触,更是恨不得一个人躲在深山野林里始终不出现。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叫‘洛冰河’的小弟子,居然想‘多与他见几面’‘陪伴身侧’?
他以为他是宁婴婴,还是明帆?
即便是明帆,都不敢这样明晃晃的跑沈清秋面前说要跟他一道出门!
后生可畏。
后生可畏啊。
方谢毅抬头看了看天色,试图停止这段对话:“午夜了,我们回去吧。”
君亦清秉承着最后的耐心,劝诫洛冰河:“我劝你最好换个幻想,要不然……”师尊是真的会打死你的。
只是洛冰河的表情极其执着,眼中是九死而犹未悔的坚持:“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君亦清右手忍不住伸缩了一下,食指与大拇指摩擦着,很想现在就把人打残丢下山去。方谢毅将手背附上去,制住了君亦清想杀人的动作:“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
“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吗?”方谢毅将君亦清稍微拉了拉,抓着君亦清的手,小心握在掌心:
“师尊,凭借过目不忘的能力,一年之内将藏书阁书籍全部倒背如流;岳掌门,以一柄从不出鞘的剑和三寸不烂之舌,令苍穹山稳稳占据修真界第一;柳师叔,凭千年不出的纯粹剑心,打遍天下无敌手。”
“单单这三个,就已堪称无敌。”
“而你想要的,是连师尊都给不起的。”
“我要的并不多。”洛冰河皱眉,不明白方谢毅突然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他只是想要亲近那个人,陪伴在那个人身边而已。
“你要的还不多?”君亦清脚都快踹出去了,要不是方谢毅拦在两人之间,恨不得指着洛冰河鼻子骂:“你知道你眼里是什么吗?”
“你知道那些人在给不起代价的时候,会做出些什么吗?”
“他们想弄死你,甚至不需要一根手指!蠢货!”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好了。”方谢毅将人拉在怀里,轻轻从后背替对方顺气。
“洛冰河。”他将视线扭过去,挡住暴怒的君亦清,眼底是洛冰河看不懂的复杂:“看来师尊那杯茶泼不醒你。”
“?”洛冰河尝试着分辨突然变换的画风,方谢毅的眼里,应该是对他不自量力的嘲笑、初生牛犊的不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鄙视……以及一丝丝的、对少年意气的欣赏。
面对着洛冰河自己都没发现的情愫,方谢毅一边给人顺气,一边想了一下沈清秋会怎么做——嗯,大概是打瘸或干脆捏死。
既然如此,今天他们将人喊出来喝酒赏月,倒是越俎代庖了。沈清秋只需要表达不满,明帆会替他解决一切的。再不济,不是还有他们吗?不过是一个有点野心的少年而已。
“回去继续跪着,外门弟子选拔是明日辰时,你若是连这个都过不去,也别再说什么‘师尊选了你’的蠢话。”
冰九.此消彼长关于一些设定和后续
今天跟朋友聊了一下,对后续的一些简单私设,自我感觉还是很有逻辑性的。
首先,冰在一开始就是知道有两人选他。一个青衣一个白衣,白衣先选,青衣跟随并打了一架。
冰一眼万年的是青衣,但先选择冰的是白衣。所以对冰来说,他一开始就有两条路。这两条路,他不会觉得自己配不配,而是认为他进入了清静峰,就是错过了白衣人。
当人有两条路的时候,踏入其中一条,必然会后悔另一条风景是不是更好。
清静峰、青衣人没有给他想要的‘青云路’,也没有给他想要的‘和谐满足’。
所以冰的视角来说,青衣给了他失望,但白衣……他错过的那条路,会不会更加繁花似锦?尤其是,白衣柳的名声,可比青衣九强太多。
于是冰心存不甘,记恨于九,是说得通的。
其次,按照流程(自设),九半路将人带走,如果顺利的话,内门之位和亲传核心是铁定的。
但——他惹怒了九(原文怎么样我不知道,私设是惹怒后泼茶罚跪)
所以冰的内门位置,是直接破碎的。
这里我加了一些私设,让明帆和君亦清、方谢毅出面,将这件事里面的弯弯绕绕揉碎了掰给冰听。
只是——对于冰来说,这些都是假的。
他只知道一件事——九选了他,带走了他,可是这些人却不给他接近九的机会,连个内门弟子的位置都不给他。
前面说过了,冰以为他还有一条白衣路子,最开始选中他的白衣柳。
所以说,他在清静峰越是不满,对白衣柳的向往就越高;对柳的幻想越多,对九的不满就越强。这两者是随着时间不断叠加的。
————
清静峰内部的事情全是私设,所以这里解说一下、读者小天使们帮我看下有没有比较大的ooc和逻辑问题。
首先,按照“中途被带走”,是会走内门流程;但他把九惹怒了,所以,这个流程没走。
明帆去劝他,给不了内门,可以给外门,要不你当个外门,包你舒舒服服。结果冰非常执着,说九带他过来,还专门从柳手上抢过来,他只要内门,他要名正言顺的跟九站在一起。
这件事,在九不另外开口的情况下,会牵扯到当年的内门弟子名额,触犯到所有外门、杂役弟子的利益。明帆当然不愿意——哪个整体负责人,会希望下面人因为一个名额争得你死我活,影响平衡?
于是明帆很不开心,但想想这人毕竟是九专程带回来的,又让君亦清和方谢毅去跟他讲其中的拉扯,希望这完全不懂局势的傻子能理解。
结果冰依旧表示,他不退步,他就要跟九站在一起!是九带他回来的,就该好好当他师尊!
很好,冰在一开始得罪九之后,又惹怒了清静峰实际负责人明帆,接着又气到了内门佼佼者君亦清和方谢毅,于是整个内门——对冰的评价,就是【不识好歹】。
在后期的设想里,明帆是清静峰实际管理人,冰一般情况下根本见不到。(可以将他看成实际干活的教导主任或财务督导,除了必要场合‘讲话’ 平常谁能找到他?)
内门设定为在外干活、在山内当清静峰招牌,平日里居住在内门专门的地区,与外门与杂役分割开。
冰也遇不见。
所以冰遇见的,是外门和杂役,全是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但众所周知,当资源非常少又贫瘠的时候,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冰在前期可是纯洁小白花,被那群人,还不是坑的死惨?
再加上冰又心高气傲,认为自己一开局就让两名峰主争抢,本该是天上的凤凰却沦为与这些杂役外门相处,实在不行他去白衣柳的百战峰,不也能拼的个牛皮哄哄?
于是外门也容不下他。
谁能容得下一个心比天傲,却没啥实际能力,身后也没啥人支持,而且明显将师长、大师兄、内门师兄全部得罪完的憨憨啊?
正常来说,冰应该会被淹没在人群里,类似于死在宅斗的冤魂。
可是冰有宁婴婴这个女主角啊,【宁婴婴】是九的心中宝,是明帆最想讨好的同龄人,是整个清静峰都要捧着的小公主。
所以冰一方面差点淹死在算计里,一方面……又因着宁婴婴,时不时在内门刷存在感——当然,内门对冰的印象,那就是,越发不顺眼。
至此,冰真的是在清静峰举步维艰,相当难活。
好的,其实现在都不算是修仙范畴,甚至有些宫斗宅斗的影子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封心不再爱。(丫的,这一看就很难写。沈九线写探案权谋、柳九线写打怪升级、冰九线写宫斗,我真会自己坑自己。)
而冰记忆中的陷害,其实是正常的宫斗宅斗里面,互相算计拉扯。
冰记忆中的险死环生、被上位者惩罚,实际上真正呈现到九面前的,也就是几张需要处理的公务——而这些公务,且不说九会不会细看,起码明面上,触犯门规的,一定是冰。
九在冰的故事线里,类似于甄嬛传里面的大橘,有着相当强的权力,但实际上一直在外寻找突破的机缘,鲜少回山。
而就算是他回去了,冰除了借宁婴婴与九‘隔着讲述’了解一下,其实并不会真的有什么接触。
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小情节,我昨天洗澡时还跟朋友聊——
设定柳去清静峰找九,正巧听到其他人为难冰,看了冰一眼后,将九从山下捞回来,嫌弃九不会教弟子。九气得要死,命人将冰带进来,当着柳的面一鞭子抽过去,说冰真是有本事,能让柳清歌亲自为他出头。
这时候冰才知道,柳清歌,才是一开始选中他的白衣人,是百战峰峰主,是当今打便天下无敌手的剑痴。
在九的不管事、清静峰的一摊烂泥里,柳清歌一身白衣胜雪,在第一次选择他后,现在还为他出头,替他挡九甩过来的鞭子。
冰怎么可能不对柳疯狂心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师尊!沈清秋这个不管事又御下极其糟糕的峰主,根本不配当洛冰河的师尊!
于是冰对清静峰更厌恶,对百战峰更推崇。
可是九会放人吗?九会将手下弟子让给柳清歌吗?
于是九相当强势的表态‘本尊只要坐在这里,本尊就是清静峰的规矩。本尊不开口,谁敢让他走?’
而且,九打不过柳,他不能打冰吗?冰既然能让柳为他出头,打冰和打柳的脸有什么区别?再加上,冰是清静峰的人,九就算是打了,又有谁能说?
所以九打了,边打边冲柳挑衅:‘清静峰的人,本尊就算是打死他,柳峰主又能如何?’
激得柳再次与九对打。
瞬间将冰拉到当初那个——远远看着青衣与白衣为自己打架的时刻,再加上九那句‘清静峰的人’,在冰的耳朵里等同于‘沈清秋说洛冰河是他的人’。
于是在柳想要带冰走的时候,冰拒绝了。
在冰的心里,他已经为了沈清秋拒绝两次柳清歌,沈清秋总该对他好一点了吧?
那么事实呢?
九看见他就想起来柳清歌那个令人生气的货色,叠加一开始的沈九线里,他是知道洛冰河将来会将他搞得不生不死、残缺不堪的。
所以九完全不想搭理他,根本不会出现冰设想的那些‘温情’‘柔和’‘平淡’‘交流’之类。
冰的心啊,那真是……几乎要被踩成渣渣了。
可是对于九来说,这就是一个用来跟柳对着干的弟子而已,不管冰未来会怎么样,现在就是个(通过正常途径)连内门都爬不进去,还将周围人全部得罪干净的蠢货而已。
于是,冰九之间,一个心碎成渣,一个完全不放在眼里。相当的……be。
而梦魇之后,冰遇见一个贼喜欢把控人心,能操控其他人梦境、看见任何人隐私的梦魇老头。
这样的魔族之人,他会存在正常的三观,会跟冰说‘九只是正常掌权者心态’之类的话吗?
他不暗戳戳的踩九几脚,说什么‘你那人渣师尊当真不是人’就不错了。
而且——
一个是随时随地的残魂私教;
一个是长年在外、手下几千上万之人的峰主。
不管怎么想,残魂都会看起来比峰主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吧?
所以啊……
冰恨九,不愿意将九当成尊师对待,甚至想方设法的欲通过将九踩在脚底下的行为获取心里上的补偿。
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而那句——恨来恨去,不就是恨他看不见你。
九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承认】冰是他的弟子,将他当成与柳清歌对打的工具、当成看不上眼的蠢货、当成未来会打败他的敌人。
还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过。
俩人之间,完全不存在‘求仁得仁’。啊,也存在吧……
比如九追求的一直是修为突破,是怎么样也不服软的铁血爷们;
冰追求的是更好的生活、推翻清静峰的泥潭、将九踩在脚下。
emmm,怎么不算是,完成了呢。
真是鬼一样的逻辑,而且居然还tm的能讲通顺,我都要佩服自己了。
果然,我写不来甜文,写不了爽文,成天都是沉重到无厘头的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