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就是一阵忙音,刺耳的电流声让奚朝皱了皱眉,伸手关掉饰品上更不起眼的开关。玩偶咧开笑容,仍旧带着灰尘的精致舞鞋踩上她的裤子,修身缎子般的白色衣物上留下一处明显的痕迹。
“我说的都是真的哦。”
它轻声说着。
“你要相信我吗?”
漂亮的玩偶即使异化成了怪物的模样,拥有一口尖利的牙齿、拥有一双淌了血的眼睛与面容,它依旧是漂亮的。
“你相信我吗?”
你、要选择相信我吗?
它的面容逐渐扭曲,缝合线一针一针松开被牢牢封印的布料,柔软的皮肤渐渐剥落,慢慢融化,隐约可见里面雪白的棉花。那棉花在她的眼里逐渐变化,搅动,里面藏满了骨头的碎块与血肉,生了蛆,不停蠕动、蠕动。
恶意与贪婪仿佛黝黑的泥潭,充斥着整个空间,凝结成一团,随时能滴下水似的。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在撒谎。”
奚朝伸手碰上了那团被染的血污的填充物,它已经与皮肤粘连在一起,粘腻的触感不怎么好受。好像棉花糖融化之后和咀嚼过的口香糖黏在一起,在地上被人踩了一脚后,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还不得不去用手处理一样。
没有应该注意的人在,奚朝又回到那个冷漠倦怠的模样。她不再微笑,用手捧起已经如同烂泥一般的脸颊,仔细端详,解剖刀一般的目光注视着玩偶。
“之后的事呢?”
“什么?”
“我在问,你之后做了什么?”
没有批判,也没有谴责或是怜惜,就像是在看着一弯流水,问它将要流去何方,又或是对着一颗星子,漫无目的、又随意地观赏它即将滑落的方向。
“不被看到就会死去,这是作为玩偶与木偶的宿命,毕竟我们就是带着这样的使命降临于世的。”
“所以你进行了祈祷?”
“是的哦。”
半融化之后,玩偶的嗓音也逐渐模糊,听不清它的情绪,只能依稀感受到它努力扬起,假装活泼的语调。
“啊,我伟大的神明,祂赐予我生命,祂赋予我完成愿望的能力,我将追随祂,直至世界的尽头!”
“即使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吗?”
玩偶反问,烂泥涌动着,仿佛要吞噬奚朝一般,疯狂朝她拥过来。
“成为神明大人的信徒有什么不好?我拥有了朋友,我拥有了舞台,我拥有了恒久不褪的生命,我拥有了一切!我的愿望都实现了啊……为什么……有什么不好的呢?”
它的声音迷茫而哀切,时而激动的要奉献出生命,过了一会又充满了悔恨和恐惧。它的身躯也映衬着情绪,不断鼓动,冒起一个又一个气泡,如同沸腾的岩浆,粘稠而滚烫,想要将挑起这个话题的奚朝燃为灰烬。
鼓动的融化物不断侵蚀,攀附,从奚朝捧着状似脸颊的指尖包裹、吞噬,消化。尖啸声仿佛能撕裂耳膜,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剧场搅得更加不稳定。碎裂的石子与建筑物的碎片从头顶落下,又被这潭涌动的流体接纳,消失。
很轻的一声叹息。
被包裹的手从这潭泥中抽出,引起它愈加不忿地鼓动。奚朝却并未彻底抽离,又轻轻覆了上去,像是安抚,又如同只是心血来潮想做便这么做了。
“不要害怕,”她的声音很冷,“我会让你获得解脱。”
如同冬日里旭阳一般的温度,奚朝安抚着已经不能被称为玩偶的“玩偶”。
“……作为代价,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
“喂喂?奚朝?”
缪野捂着另一枚配套的通讯器,却什么都没能听到,只有电流的细微声响。他皱着眉,将饰品摘下来拍了拍,尝试着让它恢复通话,却无果。
“怎么样了?”
米希维亚小声说着,戴着护目镜平视前方,因为不用看见他的身影所以放松了一点,可以正常交流。他语气虽腼腆但仍鼓起勇气去问缪野。
缪野也有些烦躁,他重新带上通讯器,还是没有动静。
“不知道她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这个破仪器只接通了一次,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就被打断,白瞎了花的那么多积分。要知道奚朝那个也是他花钱买的,结果现在基本没用上,不过她应该听见了吧?最重要的那句话,有暗号作为回应应该是听见了的。
“啧,本来想跟她说这场副本的规则的。”
“我相信她。”
米希维亚突然说道,惹来缪野怪异地探视,如同看见了什么奇特动物。
“你们之前认识?”
“没、没有……”
被忽如其来的注视盯得一阵瑟缩的少年缩进角落里,声如蚊呐,很小声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哪有陌生人会相信还没见过多久的人?而且他们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如果……如果要交朋友的话,不是应该相信她吗?”
米希维亚很坚定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