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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色板上,十余种颜料依次排列,这项工作是女佣贝拉完成的,它们的特定顺序都被山海记在了脑子里。不过,紫色的皮肤、蓝色的土地、黄色的唇,在她的作品里多有呈现,那是山海的故意为之。
某种程度上,颜料上的大胆选择是盲者的特权。
扯平了画板上雪白的亚麻布后,女佣贝拉将画架摆放在山海正前方。她的声音不大,语调很是平淡:“小姐,可以作画了。”
听到山海“嗯”了一声,贝拉甩甩手,走向门廊。掩上门前,她回头说道:“不要把颜料蹭到裙子上。”
屋内回归了寂静。叶子正在楼下的花园里撒欢,这个小画室只剩下山海一人。所有的规矩都不必去遵守了。意识到这点后,她感觉周围空气中的灰尘都变得活跃起来。
今天要画什么呢?
随意地将画笔在水桶里搅动起来,山海的脑海里飘过一个个念头。
掩映的青色山峦,舒卷的雪白云层?还是饱满的金红色谷稻,即将滴落的晶莹晨露?
鬼使神差地,她从记忆深处扯出了一个影像——那是一双松绿色的眼睛,睫毛金灿灿的。眼眶很湿润,那人似乎在哭,眼泪自他的脸颊滑下,山海恍惚间,甚至品尝到了泪水的咸涩……
等山海回过神来,她已经画完了最后一笔,一个模糊的人影铺陈在画面上,于世界的另一侧静静凝望着她。
轻轻抚摸着画布,未干的粘稠颜料粘到了山海的手上。她若有所思地想,自己刚刚好像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和眼前的这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当她沉醉在心头的幸福感中时,屋外突然响起了贝拉的敲门声……
“醒醒醒醒!”
贝拉可不会这么暴躁。
不,自从五岁以后,山海只要独自呆在屋中,一定会反锁上房门,没有她的允许,没有人能进来。
虽然也没有人想进去。
房门被打开了,来人“唰”一声扯开了窗帘,明媚的阳光顿时洒入室内。被过于灿烂的光线晒到了上半张脸,山海皱了皱眉,将被子扯过自己的头顶。
但这层最后的脆弱防线,很快也被人破坏了。
一把拉开这人的堡垒,奥林丢了两枚施咒凝成的冰块进去,又迅速合上了被铺,说话的语气并不和善:“你现在已经比以往晚起了半个小时,如果不想让你的助手上门找人的话,最好尽快起床。”
不过数秒功夫,一只手猛地从被窝伸出,一把扯过了奥林的手腕,他没料到山海的这个举动,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倒向了床铺。随后,那米白的棉被张开血口,直接咬住了他的上半身,将他死死地包裹在被子里面。
“早啊。”
山海轻巧跳下了床,当奥林还在奋力挣扎出棉被漩涡时,这位造成眼前一切的罪魁祸首打了个哈欠,拖拉着拖鞋去洗漱了。
新的短发发型意外地不好打理,炸起毛就像一朵蒲公英,山海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乱翘的发尾乖顺了些。
借助冰块和冷水的力量,她已清醒了七八分。在山海走下楼梯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臭着脸的男生坐在餐桌旁,抱着一份报纸不说话的场景。
餐桌上的两份早餐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山海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等待自己一起吃饭,她心情颇好地坐进座位,抽了抽鼻子,“今天的早餐好香,这是奶油面包吗?还有炸苹果片。”
除了她说的这两种,桌上还有煎蛋、凉拌莴苣火腿和一杯不明液体。
山海端起杯子,先按习惯闻了一下,结果被扑鼻的酸味熏了个踉跄。
“咳咳,”她不信邪地尝了一口,结果发现那股醋味喝起来比闻着更可怕,回味甚至有点生姜的辛辣,还是热的!
大清早被古怪的味道塞了一脑袋,山海顿时皱起了脸,合理怀疑这是奥林对自己的报复。
被她狼狈的样子愉悦了一点,对面的男生终于放下手里的报纸,也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液体——山海发誓,那和她的这杯绝对不一样!
听听,晃动杯子的时候,还有冰块碰撞的美妙声音!
似乎看出她的腹诽,奥林噙着笑,慢条斯理地将煎蛋切成小块,不紧不慢地说:“你那杯是醒酒汤,为你特制的。别告诉我,你忘了自己昨天干了什么。”
顶着山海存在感十足的视线,他举起一块蛋白,示意山海回想一下。
说起来,她的记忆好像只停留在,乔开始弹诗琴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