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懒懒倦回椅子上,又打量着地上的人,男人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似乎是有点被吓到了。
罢了。
他想了想,自己刚才有点过了。
毕竟是个乡野长大的,没怎么见过世面,又失了记忆。
“我乏了,三天后你跟着母亲走,我让有福跟着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我,莫要丢了脸面。”
萧煜正欲磕头谢恩,忽然又听见裴宁说话:“抬头。”
他胆战心惊抬起了自己的脸,不懂裴宁又要干什么。
裴宁在那张端庄秀丽的脸上流连忘返,又在那颗眼角的小痣下定格半分。
是张招蜂引蝶的脸,裴宁虽不好男风,但多少也能判断出这是一张受欢迎的脸,自己房里人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天,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无端生出了写醋意。
裴宁指尖轻叩青玉镇纸,忽觉喉间腥甜翻涌。
他借着拢紧雪狐裘的动作掩住咳意:“去库房里取个帏帽戴上,母亲祈福一般都是女眷,你不大方便,这三天都戴着,不许摘。”
萧煜是在辰时走的,走的时候裴宁听见动静,看见了一尊观音似的雪白身影上了马车走了。
这几天他的咳嗽又严重了,每晚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闹腾的除了父母家人,似乎就是玉郎了。
这几天他心情不大好,连带着多年好友吴子锋来探望自己都不大有兴趣。
吴子锋今年二十三岁,在国子监领了个闲职,恰逢休沐便拎着补品过来探望裴宁。
“你坐。”裴宁依在床边冷冷看着自己这位幼年时便熟悉了的好友。
裴宁一身雪白的狐裘披在身上,更显得他病弱了。
“本以为裴少爷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还是一副病秧子样子,我之前的传闻都听错了。”
“不是传闻,确有其事。”
“那让我见见佳人可好。”吴子锋打趣道。
“那倒是不巧了,前两天母亲上山还愿,那佳人也跟着去了。”
“真是没想到,都打趣你开不了荤,没想到你倒是最先特立独行的,不说了,最近朝里出事了.......”
国子监虽不是朝中要地,但是一旦有了风吹草动还是多少能够打听一点的,吴子锋知晓自己这位好友关心四方外事,有心给他讲讲最近京城中锦衣卫都出动的事。
正说着,门外传来车马声,随后有丫鬟进来报道:“少爷,有福和玉郎回来了。”
吴子锋脸上瞬间转惊为喜:“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位佳人我今天非见了面不可。”
说罢,拿起扇子啪的一声甩开,站起来朝门口张望。
只见一雪白身影,浑身上下被斗笠遮的严严实实的,露不出一丝肌肤,规规矩矩走到房中间给裴宁磕头请安。
身后跟着有福,手中捧着一罐子银杏叶。
裴宁依旧依在床边,神色有些冷,眼神却一直黏在玉郎身上:“祈福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
玉郎跪在地上,声音里有些疲惫:“一起都安好,为相公祈福,玉郎不敢有异心。”
几日不见,玉郎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粗哑,身形似乎也有些笨拙,裴宁很想现在就脱了他这身雪白斗笠看看身上是不是多了几处伤,那一定是背着自己偷偷逃跑留下来的。
可惜现在身边多了个电灯泡,让裴宁不得不让玉郎先回去,晚些时刻再检查。
任凭吴子锋如何张望也没有看见萧煜一丝一毫面容,让他大失所望。
“承安你家这小郎君还真是神秘,大白天一身斗笠围得严严实实的,干什么要?”
“我让的,长得不堪入目,得遮丑。”裴宁轻咳几声,从床边桌子上摸了一个苹果扔给吴子锋。
“还张望什么?刚才你说到哪了,继续讲。”
吴子锋嘿嘿一笑扶正自己被打歪的帽子,坐到座位上接着说道:“这几天朝中不大太平,锦衣卫和东厂都出动了,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听说连太子和四皇子都牵连其中。”
裴宁眼神微动,并没有说话。
吴子锋继续讲道:“这几天朝中氛围诡异,我爹说他连句话都不敢说呢,公事难办,我们国子监都连累了,你不晓得那些特使.......”
吴子锋一直到了傍晚才走,他拒绝了裴宁的留饭邀约,踏上马车回头对裴宁拜手告别:“承安,快回去吧,下次再来看你。”
一直等到彻底看不见人影,裴宁才裹紧身上的狐裘回屋。
他忽感喉咙腥甜,像是又要咳血,有福捧着药碗从一众丫鬟小厮的包围下挤了进来道:“少爷,该喝药了。”
裴宁强压下不适,看着几日不见的有福说道:“不用了,先用膳,把玉郎叫进来,我要他作陪。”
有福答应一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