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诧异抚摸自己脸颊,那里还残留着裴宁掌心的温度。
煜垂下眉眼道:“可这也许是你能活着的唯一机会了。”
这番话可说的是他心中所想,虽然他救了一次裴宁的命,彼此之间已经谁也不欠谁的了,可如果能够舍弃他一个保全裴宁活下来的话,萧煜甘愿牺牲自己。
“你.......”他张了张嘴,有些犹豫,但又坚定的说出来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场意外,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裴宁见萧煜还在反抗,怒极反笑说道:“看来是这段时间对你太好了,让你平白生出了可以自己做主的错觉,玉郎,你什么时候觉得你的命是自己的了?”
“你!”到了这个时候,萧煜也不惯着他的脾气,脸颊避开了裴宁伸过来的手,想要争辩几句,可惜身受重伤,实在是提不起力气,想发火也显得是那么的有气无力。
他努力想要辩驳几句。
“书上说大丈夫不拘小节,就算我死了,你之后为我报仇也就算了,到时候在我坟前告诉我一声,我也能安心去了。”
裴宁一挑眉,有些诧异萧煜口中能说出这番话,裴宁心中知道,他与萧煜两人虽不能说无情,但那点稍显不足的情谊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够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之前为他挡刀裴宁感激万分,如今他却与他商量要送自己去死,裴宁只感觉自己的心尖在滴血。
就算再没有情谊,裴宁也不会为了保自己的命而再去舍弃他人。
他这番模样,让裴宁想起了前不久为他而死的两个侍卫,也是这样的,甘愿牺牲自己就为了救下他一个废人!
他们为什么总要这样?当英雄很容易吗?为什么他们总要为了他牺牲自己。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两个身体差到要命的家伙谁也不肯低头。
眼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有福摸摸头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却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忽然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
正是彩娘,见萧煜与裴宁都醒了,十分欢喜扑到了裴宁怀里,说着:“爹,你们吓死我了。”
裴宁怀里被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彩娘脸上的表情都皱成一团,鼻涕眼泪都黏在一起,脏兮兮的,裴宁又是嫌弃又是感动的,抱着彩娘安慰。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就不再哭泣,摸摸肚子对裴宁说道:“爹,我饿了。”
彩娘的出现暂时缓解了屋内的气氛,四个人挤在小小的一间破屋内,共同分一块炊饼,商量之后的对策。
“我们最晚后天就要离开这里,外面的人满世界都在我们,我们藏不了多久的。”有福忧心忡忡说道。
裴宁听闻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个时间转移病患就是要他的命,那至少也要多多待几天,玉郎的伤势不好,如今我们几个孤立无援,平时做事越小心越好。”
萧煜脸色苍白,想要反驳几句却终于没有张开口,他现在身体虚弱,要是真想不拖累对方一刀抹脖子撞墙上算了,可现在还不是不至于吗?说到底,他内心其实也是希望自己活下去的。
不过也许是刚才的情绪太过于激烈,他现在已经比刚醒来时多了几份血色,神色好了不少。
晚上睡觉的时候,裴宁是挨着萧煜睡的,也许是怕他背着自己做出什么傻事,裴宁一整晚都神经紧张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浮现在他眼前的就是那晚的场景,漫天而来的飞箭将地上的人扎成一个个活靶子,身后的萧煜奄奄一息马上就要丧病,他背着对方在看不见尽头的通道里不停爬行,因为但凡慢了一步身后的黑暗就会将他吞噬。
他已许久没有挨着萧煜睡觉了,在家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让萧煜睡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只要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自己就能安然入睡,后来离开了父母庇佑,在路上萧煜有意白天特意避开他,他身体又不好,甚少去到外面去。
晚上在马车上睡觉又嫌弃两人太挤,萧煜就跟着去睡大通铺,大家虽然都知道萧煜是他的男妾,但对萧煜还是很敬重的,偶尔有两个不长眼的说两句酸话,裴宁总能在之后的几天里看见那个人吃苦头。
他鲜活,开朗,走到哪里都有办法让自己活得很好,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他的身边。
人在逆境中会生出些胡思乱想的念头来,萧煜也没睡太安稳,他胸前伤口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一次肺部,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旁边似乎有人在小声啜泣。
萧煜急忙睁开眼睛,却看见了泪水布满了脸颊的裴宁。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状态下的裴宁,自从他嫁给这个病痨鬼,平日里示人的样子都是逞强居高临下的,甚少见他露出这脆弱的一面。
美人梨花带雨,粉面带嗔,两腮水光粼粼的,让人看了瞬间心生爱惜。
萧煜不知不觉间整颗心都化了。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裴宁的语气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变得极其轻柔缓和,仿佛意识到了对面的男人此时十分脆弱。
自己在尽力不要破坏这份美好。
裴宁似乎没有想到萧煜会醒,瞬间一激灵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你怎么也没睡。”
看不见美人流泪,萧煜似乎有几分可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伤口痛,所以睡不着。”
月光洒在两人中间,使裴宁可以清晰看见萧煜胸前的伤口上的清晰模样,随着呼吸起伏,那白色的纱布不断被血液浸染。
本来就十分愧疚的裴宁此时更加揪心,可他到底做不到抱着萧煜痛哭一样的样子,只好装作没听见对方的回答:“等找到你的记忆,你会离开吗?”
萧煜听闻莞尔一笑道,今晚的裴宁意料之外的软萌,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我能不能走我做得了主吗?夫君都说我是你的人了,我连命都是您的,怎么敢自己离开。”
再听见自己白天这句话,裴宁脸有些红说道:“我那是太气了,如今咱们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你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