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的场面的确惨烈一些,以前不会达到浑身上下斑斑血迹的模样。
或者也可以用其他原因来解释,尤剪为了在他面前保留那一份卑微的形象,每次来他面前的时候,都会把自己装扮得体面不少。
他走向前,伸出手,恰如其分地表达担忧与关心:“你怎么搞的?谁欺负你了吗?”
快说吧,随便说一个名,让他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学校里,大家都会深深记得他的好。
但也别真的碰到他,这些脏兮兮的血,一看就有冲鼻的铁锈腥气味。
沈林玉暗暗皱眉,眼看尤剪伸出胳膊,就要搭在他的手臂上,忽而,停在空中。
手掌被缓缓翻过来,掌纹里晕着血,掺着木头屑,血痂与大量爆皮的肌肤,好似连粉肉里的神经也被挑出来一样,全部都混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到底有几处伤口,简直不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沈林玉……”这是尤剪第一次连名道姓地叫出他全名,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磨好形状的冰块落在冰冷的杯壁中,道道划出了震耳的声音。
不似往常沉寂的冷,不似惯有的沉闷,唇齿间交融的都是脆弱。
“……疼。”
尤剪以前从来不像今天似的直观表达情绪,原本也不大的年纪,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干净味道,每一音节都带着无法忽视的小心翼翼。
这种明晃晃的偏爱,是尤剪只给沈林玉的。
“我手好脏,会把你也碰脏。”
沈林玉第一次被人戳中心里话,一字不差,所以他有些怔愣。
尤剪撑着墙壁起身,整个面容完全暴露在白炽灯灯下,他安安静静地说道:“我想等你回来再一起进去,不知道会等到这么晚。”
“我下午有事。”
若是质问,沈林玉一定会反应过来,但当对方主动提起时,他反倒下意识地开始解释。
“我没有语气不好。”
尤剪像是事事为沈林玉精打细算,说:“我就是,手有点太疼了,没忍住,想……”
想来什么?说委屈,寻求保护?
他偏偏在尾音处消散,让人听不清的抓心。
“可以麻烦你帮我上药吗?”
尤剪以弱小者的姿态终于闯进沈林玉的视线中,他垂着眼眸,静数五秒。
“好。”
沈林玉才不会错过在这么多人面前的表现机会。
门开以后,尤剪悠然自得的坐在属于沈林玉的椅子上,那一刻,沈林玉差点没绷住表情。
但他诚实地皱起眉头,再迅速被自己刻意压下去,笑道:“等我一下,我去找绷带和酒精。”
“麻烦了。”
尤剪静静地看着他转身,在对方伸手去够上面的柜子时,不动声响地将手掌闷在对方嘴上。
“不会……”
忽然屋子里悄然无声。
一些随处可以买到的助兴糖果在掺血以后,往往会达成不一样的效果,适用于被审讯死活不开口时。
尤其在尤剪吃饭的时候,他碾碎了几板?不记得了,谁在乎呢。
他将紧闭双眼的沈林玉扔在床上,重物落倒发出砰的一声。
尤剪与沈林玉是室友不假,可他连拥有钥匙的权力都没有,无他,有钱可以摆平一切。
尤剪平静地看着沈林玉迅速涨红了脸,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神似发烧一般,但又热得挺立,他忽而笑了一声,钥匙链在他手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可以在路与舟家畅通无阻的感应卡,果然,沈林玉手上有一张。
*
淤青、掌痕、勒印,这些用上好的药膏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消散。
当路与舟意识到这点时,他将桌上的全部物件横扫到地上:“滚!”
而这一个动作,又让他扯到腿部的肌肉,路与舟哆嗦一下,眉间眼尾染上克制不住的杀意与怒气。
找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线索,对方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鬼,一个偌大的酒店整个走廊居然没脑子的只安装了一个摄像头,还被敲烂了稀碎。
他的衣物,他整个人,全身上下没留下一个任何一个指纹印,那人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身上这些残存的突出痕迹,路与舟甚至以为自己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噩梦。
但从那天起,他非常难以忍受其他人望来的目光,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好像都在嘲笑他一般,他难以遏制地抵触所有人的触碰。
钻心刻骨的疼痛之中带来了灭顶的快乐,当它忽而消失后,就变得浑身难挨。
然后,路与舟发现,那个东西再不听他使唤,怎么叫也不肯苏醒。
比起绝望,他更想挖地三尺,要找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啪嗒。”
类似于有人的鞋底落在楼梯上最后一个台阶的声音。
路与舟本来就够心烦意乱:“我不是说了都出去吗?听不懂人话吗?”
“我不要。”
熟悉地,完全印在骨子里的声音密密传来,如被一条冰冷的蛇盯上一般,路与舟的脸几乎一瞬间变得煞白。
有人静静地走到他身边,下巴虚搭在他肩膀上,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叫他肌肤战栗。
“想我了吗?”
那人笑着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