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旬勉突然睁开眼,牢牢地盯着陆白,眼神中还带着一丝阴狠:“因为霍家的人都有病。”
“霍凛像个八只触手的怪物,他把霍家看的最重,其次就是我母亲。母亲常年脸上蒙着纱巾,别人不能看她,她也不能看别人。家里的餐桌只有两把椅子,霍凛一把,我一把,母亲永远只能坐在他的腿上吃饭,如果霍凛不在家,母亲就没有饭吃。家里的拖鞋同样只有两双,霍凛不在的时候,她会被锁链锁在主卧的床上,只有霍凛的怀抱可以让她离开卧室。霍凛控制着她的一切,从身体到心理,如果没有霍凛的允许,她甚至无法自主排泄。为了减少去卫生间的次数,霍凛让她吃的很少,喝得很少,只够维持生命体征。长年累月下来,母亲的肌肉变得萎缩,身体孱弱不堪,但是那副娇弱的身躯在霍凛眼中却更加夺目耀眼,充满了诱惑力。”
“我知道,母亲是他控制欲最完美的体现,最杰出的作品。母亲越是依赖他,他从她身上获得的满足感就越强。”
“母亲什么都听他的安排,除了唯一一个执拗的要求,就是我。每个月我们可以见一面,每次只有十五分钟,霍凛他病态到连母亲看向我的目光都觉得嫉妒,每次见面后他会找理由用各种方式惩罚我,也同样惩罚母亲。”
陆白惊讶地屏息着,看向霍旬勉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沉痛。他没想到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霍家内里竟有着如此恐怖的故事,更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会是霍旬勉这个外人看来的天之骄子。一个月一次的见面,对于霍旬勉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真的是纯然的期待吗?恐怕也不见得。
这恐怕是霍旬勉内心最深处的隐秘,然而知道了霍旬勉往事的陆白,此刻心里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和心痛。
那样耀眼的霍旬勉,居然有着这样的家人。他形容霍凛的词没错,病态的父亲,柔弱的母亲,构成了一个畸形的家庭。
或许这就是霍旬勉对身边所有人都有着极强控制欲的原因,就像他说的,霍家的人都有病。身为霍凛的儿子,霍旬勉同样有病,只是他在控制别人的同时,也在拼命控制着自己,控制自己不要像霍凛一样,变成一个恐怖的怪物。
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后霍旬勉嗓音冷寂:“怎么样,怕吗?”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霍旬勉闭了闭眼睛,手掌握紧又松开。
“我怕,”陆白嗫嚅着说,“怕我忍不住…抱住你。”
霍旬勉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陆白不放,呼吸似乎粗重了片刻。
陆白却垂下眼眸,展现出乖巧的模样,睫毛遮掩他疯狂的神色:“怕我同情你,心疼你。”他抬起头,眼底一片纯然:“霍总不需要这些,对吗?”
霍旬勉定定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的脸看到了他的心里。渐渐地,一抹冷酷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你说的对,陆白。”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陆白说:“这是霍总第一次对我笑。”
虽然刚刚还在真心实意的为霍旬勉感到心疼,但是很快,陆白就意识到今夜短短的交谈,足以让陆白成为霍旬勉心里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想到这里,陆白就兴奋的不能自已,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回想起暗恋霍旬勉这几年陆白所做的种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恐怕跟霍家人一样,也有着什么大病。一涉及到霍旬勉,陆白就彻底丢弃了惯有的佛系和懒散,整个人都变成了饥肠辘辘的野兽,而霍旬勉就是那唯一可以饱腹的猎物。
霍旬勉突然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黑暗的环境是暧昧和放肆的温床,陆白在黑暗中表情扭曲,他看不到霍旬勉的表情,知道霍旬勉也看不到他的,因此尽情地用颤抖的身躯和布满诡异潮红的双颊表达着他内心病态的激动,自然也就忽视了黑暗中霍旬勉压抑的喘息和低语。
等到灯光重新亮起时,两个人都已经恢复了应有的平静。霍旬勉祥和地躺在床上,陆白脸上带着一丝虚伪的慈爱,对霍旬勉温柔道:“霍总,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霍旬勉嗯了一声,没有关灯,非常坦然地闭着眼睛,就好像知道什么却又完全不在意一样。这回他很快就沉入梦乡,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过,心里无数阴暗潮湿的念头没有翻涌过。
确认霍旬勉已经睡着,陆白第一次可以近距离在灯下看着他的脸。整整一夜,陆白就一直那么盯着,连动作都没有变过。就像海底永久凝望着黑暗深渊的什么可怕怪物。
夜晚会令人软弱,霍旬勉明天早上回想起自己一时冲动说的话,会不会恼羞成怒,会不会把陆白赶走,会不会怀疑陆白说的那些话和没有掩饰好的表情……陆白接触霍旬勉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每一个表情都当做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即使日后被赶走,他也拥有了太多可供回忆的素材。
陆白微笑着想,这种执着到疯狂的感情,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又欲罢不能。只是想想那个人是霍旬勉,一切似乎又都有了说得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