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但说无妨。”
“接下来的话,实乃大逆不道,草民先行向殿下请罪。”杨元亨起身,在太子面前跪下。
温怀宁似猜到了些,脸色微微一变,“先生请讲。”
杨元亨跪在地上说:“亓官渊之所以不走,就是为了要留下来为父报仇,他想杀了皇帝,并助殿下您登基……所以我们不妨让他留下,待皇帝一死,殿下您就……”
永熙帝一死,太子继位名正言顺,谁也拦不住。
温怀宁听后勃然大怒:“此大逆不道之言,先生你怎说得出口!”
“殿下息怒。”杨元亨重重磕头,“草民所说的话的确大逆不道,可殿下三年前您就已经吃了苦头,没有权利在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种只能任人宰割的滋味您比谁都清楚,当年多少文人豪杰为殿下您而死,那些人死得无辜,太傅更是无辜………殿下您可以是一位仁君,但绝不能做一个仁慈的人。”
温怀宁收起怒气,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道:“杨先生,我岂会不懂。”
杨元亨道:“亓官渊对殿下忠心耿耿,可以放心利用。”
“可他这份忠心也会被旁人所利用,他这些日对我的态度十分古怪,必定是有人在他耳边教唆。”温怀宁把事情看得很明白,他什么都知道,尤其是亓官渊对他的那点心思,他更是一清二楚。
三年前温怀宁就知道亓官渊的心思了,那张练字的纸上,写满了太子殿下,也写满了“宁”字。
三年后再见到亓官渊,亓官渊写下的第一个字,仍然还是那个“宁”字,而且也只有这个“宁”字写得最好,太多太多事情了,那点心思想瞒都瞒不住,温怀宁只是刻意不去想罢了。
“殿下,您……都知道了。”杨元亨以为殿下在情事方面比较迟钝,却不曾想殿下是有意不点破。
温怀宁垂眸说:“我已经利用过他一次了。”
三年前他特意让安和去给亓官渊送药,为的就是拉拢亓官渊,能为自己所用,包括踢蹴鞠,还有教亓官渊练字,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意为之,亓官渊也没有辜负他,真的帮了他许多。
温怀宁并非一个冷血冷心、眼里只有权势的人,他同情亓官渊的所有遭遇,所以他希望亓官渊往后余生能活得轻松自在。
“杨先生,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放他走吧,我还不需要一个宦官来扶持我上位,以后的路谁也拦不住我,父王要废我,我自会反了他,天下不要无能之君!”
杨元亨满脸惊愕,猛然发现殿下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这天下非殿下莫属了。
温怀宁转过身来,从杨元亨身边走过,道:“先生准备些酒肉,随我去一个地方。”
“是。”杨元亨从地上起身,命小二打包些熟肉,接着坐上太子的马车,一同出了城。
太傅就被埋在城外的道观旁,立了个小石碑,并不怎么起眼,毕竟是个罪人,能有地方安葬就已经是皇帝格外开恩了。
坟头上的草木并不旺盛,有被清理过的痕迹,石碑下还摆着几个放供品的盘子,供品早就被山中野物给叼走了,就只剩下个空盘。
杨元亨看到石碑上的字后,还没走到墓前,便双膝一软,俯身跪地,磕了三个头,沉痛道:“弟子杨元亨前来拜见!”
喜乐把酒肉花果香炉都摆出来,温怀宁手里捧着三炷香,在墓前跪下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在香炉中,随后接过喜乐递来的酒,缓缓倒在地上。
温怀宁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会用行动来告慰太傅的在天之灵。
回城的路上,温怀宁的身子跟随着马车轻轻摇晃,他把头靠在车壁上,合上眼道:“太傅曾言我是不世出的奇才,我可却不这么认为。”
杨元亨道:“殿下不可妄自菲薄。”
温怀宁没有再说话,靠着睡着了,喜乐打开棉毯为殿下盖上。
两日后,温怀宁向永熙帝上奏,请求前往南昌府平叛,永熙帝欣然答应,并临时给了他一个总督的职务,以便调用兵力。
温怀宁并未谢恩起身,仍然跪在地上,“父王,儿臣还有一事相求,儿臣想让司礼监掌印太监亓官渊,随儿臣一同前往。”
永熙帝问:“你让他去做什么?”
温怀宁道:“亓官渊仗势欺人,桀骜不恭,前些日遇到儿臣,竟然不请安,儿臣想给他点教训。”
永熙帝正巧想要除掉亓官渊,让亓官渊随太子一同去,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刚好可以给亓官渊治个护主不力的罪,且亓官渊不在京城了,永熙帝也可趁机将亓官渊那些耳目给除掉,一举两得。
永熙帝略一思索后答应了,并命人把亓官渊叫了过来,当面下令,让亓官渊护送太子前去南昌府。
亓官渊迟迟没有接旨,他跪在太子身后,抬头看向太子清瘦但笔挺的身姿,狠狠皱了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