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的办公室里点了薰衣草味的熏香,两侧没有窗户,全凭最顶上开的排气扇生活。
这种味道挺久违了,潘塔罗涅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一百年前的那场大瘟疫,那个时候医学发展并没有多么完整,当时的人们还以为是神明降下的惩罚,彼此之间甚至举起了刀刃,发起了战争。
啊,那段时间真是让他吃到了不少高质的灵魂,虽然远没有现在契约的这位高质,但也算个七七八八。
说起来那位南丁格尔小姐就是在那段时间出名的,与之一起的还有那位作为瘟疫医生的西蒙·卫斯理……
潘塔罗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当他还想细想的时候,思绪却被面前的维克多打乱了。
“或许你们并不知道,其实赞哈拉德远没有你们二位想的那般祥和。”维克多从抽屉中拿出几张照片放到二人面前,甚至还往前推了推,确保照片上的内容足以让二人看见。
算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如何让面前的这位神秘学家离自己的食物远点。
潘塔罗涅想着,将视线放到略微血腥的照片上去。
惨不忍睹的尸体,血液与人体组织混合到一起泼洒至房间四处,就连天花板上也没有放过,被溅上了诸多不明混合物。
多少学过医学的人只要分析一下就知道那是什么,但赞迪克并不想知道,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显然与维克多真正想交给他们的东西并没有关系。
比起这些,赞迪克对案发现场的部分痕迹更感兴趣。
离散肢体的切口十分整齐,没有丝毫生拉硬扯的感觉,就像被直接切断一样。
仅凭人类或者神秘学家单纯的力气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魔物那类沾染血液就会发疯的更别提了,能留下个完整尸体就不错了。
是神秘术吗?又是什么类型的神秘术?
赞迪克不敢确定,若是想让他得到更准确的推断,就必须让他亲眼见一下受害者的遗体才对。
“这是近一周左右发生的案子,受害者经过确认都是神秘学家。”说着维克多叹了口气,“死的时候头皮都被割下来挂在旁边,打开门一眼就能看见,简直就像是……”
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一样。
“还真是恶趣味的习惯。”赞迪克捏起照片,眯起眼,企图可以在上面看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维克多先生,你的目的是想让我们解决这件事吗?这似乎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哦不不,你们在想什么啊,我只是想让你们注意安全。”维克多一脸懵逼地抽了口烟压压惊,随后吐出白雾,任由其在三人中化作一道屏障,“拜托,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可不会允许我看好的后辈去,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帮我找到这个病人。”
他说着又扔出一张照片。
那是个黑色长发的男人,头发长至肩膀,露在面前的右眼呈现为空洞的白色。
“这位是迪伦·萨提亚。”维克多指了指照片,“不知道你们对他有没有印象,反正我不怎么喜欢他。”
“宝石眼萨提亚家族的后裔?”潘塔罗涅凑上前问道,“他们家族以百分百准确的预言出名,不少人宁愿花费千金也想求得萨提亚家族人的一句语言,但……”
所有的天赋都是有牺牲的,就算是拥有百分百准确预言术的萨提亚家族也不例外。
萨提亚家族的人并非是天生就有那么强大的预言能力的,他们在成年之后都会通过占卜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宝石,并将其打造成最适合自己的眼珠大小。
然后,将眼珠挖出,再将做好的宝石眼珠塞入眼眶内。
如此这般,他们的眼睛便不会再被世俗的灰尘所蒙蔽,可以透过宝石的璀璨看到未来的分支,更好地观测到时光走向。
“他不愿意牺牲自己的视力,所以在换眼仪式中只用欧泊替换了自己的一只眼睛。”维克多忍不住嘲笑道,“作为一个不完整的萨提亚,他在事情败露后就脱离家族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再次出现居然是作为连环虐杀案的幸存者,啧啧啧。”
“所以维克多先生,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到他?”赞迪克皱眉问道,“按照一般的推理小说,像这种恶性事件的受害者往往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嫌疑人,这里的警署居然没有将萨提亚先生抓起来吗?”
终于被赞迪克问道点上了,维克多脸上这才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笑。
“其实……怎么说呢……”眼睛移向旁边,就连拿烟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开始微微颤抖。
不知道见到了什么而发疯的嫌疑人,却在一个月夜不知为何在弗洛伦斯医院内消失不见,这种事情说出来绝对会被怀疑医院的安保问题以及自己的管理问题。
维克多心里想着,有些不耐烦地绕了绕头发。
“所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潘塔罗涅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手指上还挂着临走前维克多随手扔给他们的车钥匙,“为什么从科教类节目变成了推理探案节目?”
“我也想知道,但说不定这是维克多对我们的考验。”赞迪克拍拍潘塔罗涅的肩膀,“这四场凶杀案的案发地点我都标注在地图上了,我们先去现场看一下。”
“……我的小先生,恕我直言,赞哈拉德的警署不是吃干饭的。”潘塔罗涅皱皱眉,忍不住提醒道。
“所以呢?”
“像我们这种没有身份的黑户一旦接近案发现场……”潘塔罗涅深吸一口气,“绝对会被当成嫌疑人抓起来。”
“是哦,潘塔罗涅你说的对。”赞迪克后知后觉地敲了下手,“所以关于身份问题你有什么头绪吗?”
“……”
你问我我问谁啊!
潘塔罗涅觉得自己来了赞哈拉德后,叹气的频率直线上升。
“哔哔哔,哔哔哔……”
类似翠鸟鸣叫的声音从赞迪克的口袋中传来,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杏仁打开,按下一个键后放到自己的耳边。
“喂,卫斯理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汽车里面的柜子里我放了你们的假身份,记得查收。”】
“嗯,好,知道了。”
【“注意安全哦,我还等着你完美完成任务后教你更多的关于生命炼金的知识。”】
“我跟他会注意安全的。”
【“一定要把这个收好,到时候我找你们也方便多了。”】
“没问题。”
恶魔的敏锐听力足以让他听清两个人透过那个银色杏仁传达的消息,虽然小神秘学家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但潘塔罗涅就是觉得莫名不爽。
于是他伸出手,搭到赞迪克的肩膀上问:
“亲爱的,你不觉得卫斯理先生似乎对于你过于关心了吗?”
“过于关心?没有啊。”赞迪克说着走到汽车前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两个制作精良完全看不出一点伪造痕迹的身份证明,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照片后将其中属于潘塔罗涅的那张递给他。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心累吗?当然心累,潘塔罗涅以为赞迪克跟在自己身边呆久了怎么着也能学会点该有的为人处世方式。
事实证明,赞迪克对跟不感兴趣的人维持人际关系毫无兴趣。
“亲爱的,我建议你还是对维克多保持警惕为好,如果不是对你有所求,他怎么会对你这么好呢?”潘塔罗涅接过自己的身份证明打开,里面果然被人用记号笔画了表情包。
呵,真是幼稚的做法呢,维克多·卫斯理。
潘塔罗涅微微一笑,继续道:“毕竟你与我有契约,你是知道的,我是世界上最不可能背叛你的人,但是他不一样,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我们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
“嘶,说的确实有道理。”赞迪克坐上副驾驶,“所以开车吧,我们先去鸢尾花街19号的那起。”
心累吗,当然心累,赞迪克以为潘塔罗涅跟在自己身边呆久了怎么着也能摸索出自己的行为方式。
毕竟他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遇到自己不想听的就装耳朵不好或者听不见。
潘塔罗涅就知道吹耳边风的方式行不通,再怎么说自己这位小先生可是任性得很,听不得一点违背他个人意愿的话。
哎,真是的……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潘塔罗涅选定的契约者呢?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不也得跟着?
赞哈拉德虽为黄金之城,却也有明显的高低贵贱之分。
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伫立在赞哈拉德中央,并将这个城市分成东西两侧的高墙。
东侧,是维克多居住以及两个人登上赞哈拉德的地方,这里繁华且奢靡,每个人账户上代表托特币的数字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
在满足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后,人们所追求的自然延伸到了更高级的思想需求,所以东侧街道的称呼以花卉居多。
西侧,是赞哈拉德的贫民窟,这里的人们仍然居住着半个世纪前的石块房屋,屋顶上用以遮挡风雨的是发霉发黑的稻草。
连基本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的他们,对精神上自然没有多少需求,所以西侧的街道称呼多以食物居多。
鸢尾花街靠近东侧边缘,这里人的资产量虽然比不上中央街道的人们,在外资产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两个人所找的19号就在街道的中央,即使这场虐杀案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黄黑相间的警戒线依然挂在空中随风舞动。
赞迪克抬头看向天空,上面的太阳依然刺眼夺目,如黄金之城这个名号一样,如同黄金般璀璨。
“别直视太久了,我亲爱的小先生。”潘塔罗涅伸手为赞迪克挡下部分阳光,视网膜得到极大缓解的舒适感令其忍不住眯了眯眼。
“还行吧。”赞迪克平淡的说,低头看向面前关着灯、拉着窗帘的房屋,花园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内里杂草丛生,曾经长势极好的玫瑰都败了,只剩下干枯的枝丫。
“停下,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身穿浅蓝色制服的警官走了过来,他带着墨镜,面容严肃地看着两个刚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啊,看来这件事果然很严重啊,都过去几个月了,居然还有监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