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阴湿冷郁的声调阴险狡诈地笑着,吐出几个粘腻的字,从身后包裹住她,其威压如一团黑雾慢慢笼罩上来。
“祢春,你的确很厉害。”
祢春瞳孔骤缩,身体有一秒的时间僵硬在原地。
她想,水兽真的炼化成人了。
眼下回想对付水兽时几乎无碍平稳又顺利的过程,才觉得有多森然。
这种东西,对付起来怎么可能那么顺手?
它在等,等她们放下戒备,在攒,攒时间幻化成人。
这个时候,才是它真正大开杀戒的时候。
这人慢慢靠过来,祢春尽管背对着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浓稠的湿冷寒凉。
他似乎只是为了说一句话,此外再没有的反应,而是引着一团又一团的紫色黑雾绕至周身,邪气四散,速度极快地旋转飞跃,从祢春眼前闪过无数。
倾泻大片灵力才使巨轮停下的霍邈这会得空去看祢春,就见半空中只剩下一团巨大的紫色黑雾。
“师姐,祢春好像在里面!”落云道,她安抚好那些受了伤的修士,才跑过来。
“是东江水兽变成了人吗?”有人怯怯道。
船上静了一秒,随即有人反驳:“不可能,它……”这人它它它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见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他索性闭了嘴,塌下去肩膀,默认了这个事实,接受等死的命运。
霍邈看了一眼黄云雪:“你们得快点。”
黄云雪还愣在刚才那道巨大的冲击力中。她们一行人走的好好的,东江水兽也被困的好好的,眼见着就要见到陆地了。
谁知道突然冒出这茬子事?
船又差点翻,人又差点死。
巨轮被往回推进了数米,刚才走的全部作废。
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差点被撞昏过去。
若不是画眠在……黄云雪的眼神灰蒙蒙的,黄云月在她耳边怎么喊也喊不醒她。
霍邈知她心情不好受,但眼下情况紧急万分,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绝望,就得匆忙应战。
她施法用灵力冻住黄云雪脚下一圈,冷的后者哆嗦着身体茫然地看向自己。
“要快。”她沉着冷静道,吐字平稳,临危不乱。黄云雪受其感染,抓着黄云月向船头走去,准备布下实在万不得已才能动用的大阵。
这阵使出去了,等到了地,船也该废了。
她抛出一朵用灵力捏出的黄色花瓣,然后和黄云月为其添枝就叶,黄色花朵慢慢生长越长越大,可刚成了个形,就枯萎了下去。
黄云雪吃惊:“怎么回事?”
她说罢,就被黄云月扑倒在地:“是水兽过来了。”她捂住嘴,带着黄云雪滚到木箱后,躲避身体,观察外面的情况。
花朵枯萎一秒后,又渐渐复苏,黄云雪见状,快速赶至它身边,继续用灵力浇灌它,她内心响起霍邈的话:“要快……”
她重复一声:“要快。”
刚说完,一片银色的鳞片就朝着她的脑袋甩过来,她及时躲避过去,看了那银色鳞片一眼。
银色鳞片结结实实扎在窗旁,从鳞片最尖处往外呈蛛丝网扩列分散。
她忽略这要人命的玩意儿,继续安心浇灌黄色花朵,可下一秒,数以万计的鳞片构成一张庞然大手,五个锋利的指尖投射下来的阴影盖住了她全身,映在她瞳孔中。
人在恐惧万分时会像傻了一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黄云雪知道自己愣下这一秒,就再没了求生的机会。
可一个赤色身影替她接住了这一切。
祢春及时闪身过来,脸上沉默无光,她翻动着手腕,将长剑甩到只剩一道模糊的光影。
数以万计的鳞片纷纷扎向了别处,场面一时像下起了刀雨。
银色鳞片处理完后,她继而恢复平日那闲适轻松的神色,并未发言,而是抚摸了一下那被鳞片彻底毁掉的花,闪至半空。
她从大露台跃至半空时,路过了死人的尸体,路过了捂着伤口狰狞着脸色的修士,也路过了被伤到劲装已被血染红的落云照阳。
她不咸不淡瞥过去一眼,见落云和照阳活蹦乱跳对着水兽怒骂,知道她们二人情况尚好,身上的血多半是被别人沾上的。
最后,她看了一眼霍邈。
霍邈牵着画眠,只身一人挡下从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鳞片,晶莹的汗水布满了额头。
东江水兽见自己鳞片已经放完,但船上那群不做事躲在暗处的废物修士还没死,跟随自己心情挑了几个目标准备过去好好折磨一番。
他前倾身体,如一道飞鸟闪过,再快接近船尾时忽然被一只长刀打翻到远处。
那长刀雪亮,没有血很干净,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水兽被打翻到远处前,对上了一双眼睛。这眼睛狭长,里面波澜不惊,淡到仿佛可以无视一切,是本领高超,足以傲视所有的底气。
寒意交杂着杀意,可眉目上习以为常带着的漫不经心又似无心逗弄。
水兽炼化人还不久,倒是看懂了几分这眼里的情绪。
它睁大眼睛,随后扭曲地猖狂大笑。他弯曲每根手指,手掌似拖着什么缓缓上升。
在他身后,千涛万浪随着他的手滚滚向天升去,水墙看着快要顶破了天。
祢春没有向后退,她将长刀横在身前,紧紧握住暗金花纹流转的刀柄。
在气势浩然,威压如排山倒海的水墙面前,她的身形与之相比单薄无力,微不足道,过于渺小。
但她没有跑,而是待在那,硬生生给承了下来。
水兽道:“你想杀了我?”
她不可动摇,坚若磐石道:“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