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压低了声音:“花田怎么了?”
“被淹了。”
“淹了?”
祢春还挺喜欢那片花田的,准备有生之年跟圣素手要来一小块玩玩呢。她疑惑一秒,顿时反应过来:“东江水兽。”
这四个字出,屋里安静一秒。
圣素手道:“据他们的消息,东江水兽在沿海地带闹了三次,人间闹了一次,每次要么庄稼农田毁了要么就是屋子景园们塌了。闻名天下的玄风林你们知道吧,它挨着濯水,因为濯水是南江的分支,而南江被那孽畜大闹了一番,所以连带着林子也被糟蹋毁了。”
“守着南江濯水的张家,极力抵抗也没得了个好结局,扎根在泥里岿然不动的大殿啊、宗祠啊,全被打成了一堆烂铜破□□聚百年的家业说没就没了。真是痛心疾首啊,我那可怜的花田,绵延了整整一千里呢,怎么就变成一摊泥了呢?”
越说越是伤心,她只要一想想那盛放的美景一夜之间全凋零了心肝就抽痛。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那水兽就造下了这么多孽。
四个人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那水兽会用何其凶残的手段杀人毁物。
霍邈抬眼,道:“霍家最近可闹过什么事?”
她这样含蓄地问,圣素手也是能明白的:“修仙界讨论霍家讨论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都在说霍家如何如何惨……唉呀,毫无防备地被那么一闹,水质肯定坏了。听有人大着胆子去阔江转了一圈,发现那水已不是像包裹着春色的碧绿盎然,如诗如画的锦缎,而是……嗐。”
圣素手实在是不想这么直截了当地说阔江水怎么不好,只能支支吾吾,以这样的方式让霍邈了然。
霍邈点头。
虽然圣素手说她霍家如何被可怜,但指责的声音必不会少。死在阔江里的修士们,毕竟太多人了,每个宫都能拎出来一堆。
霍家的阔江是它诞生人形的源头,这会让人想到许多阴谋诡计,光明磊落的清白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了,或者说,再不会有。
祢春视线聚在霍邈身上,她轻声道:“四宫想怎么管?”
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只不过这一次多少都能得到点答案。
圣素手托腮:“在想如何捉它了……但说实话,想要一举拿下那玩意儿听着就难,所以听朋友的意思是,四宫想要先采取保守法,和对方谈谈,威慑一下对方。”
落云摇了摇头:“对牛弹琴。”
圣素手看她,嗯了一声:“那玩意儿怎么可能被吓了就不敢做坏事了,那种爆发性的灾难于他而言,一旦做了就永远停不下了,这样的刺激和爽劲,会反复冲刷洗礼它的神经。看着那么多生物因为自己倒下,他只会骄傲自大,愈发狂妄变态。”
“所以啊,合力将它处死是早晚的事。”
阴霾的气氛笼罩在她们上空,从上往下释放着压抑和诡谲。
圣素手挥了挥手,发出一串敞亮的笑声,将那阴霾一扫而空。
祢春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只觉从东江水兽化为人形的开始像一切混乱的起点,再往后就永不会安宁。
一声低咳发出,那声音闷在嗓子里,听着就难受。
祢春以为是霍邈,下意识看向她。
但她瞧着状态很好……祢春扭头,看向圣素手。
圣素手一手紧紧抓着前襟,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发着断断续续的呜咽。
落云和照阳一左一右架住她,急忙给她捶肩拍背。
祢春站起身,关切地问道:“受伤了?”
圣素手喘着气,匀了匀呼吸,安抚了一下一左一右的两人:“没事,松开吧,我真没事。”
见她还有劲儿去摆鬼脸,落云和照阳才松手了。
“我有时候体力会忽然不行,就是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会很累,严重了估计得让人背着我走。但你们放心,这种情况很少,几乎没有,算一算这种情况,我印象中加上这次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续航不行了。”霍邈道。
祢春叉腰:“所以说让你养生,学学我,成吗?出事了我可不背你。”
圣素手神嘴朝霍邈努了努:“那我让霍邈背我。”
霍邈没说什么,只是瞥了她一眼。
“对了,你们觉得噬骨草这一程人会多吗?”圣素手忽然转了话音,她将双手背在脑后,话音中勾着几分兴致。
照阳道:“感觉,人会少。”
落云点点头。
剩下那二人没发声。
圣素手见这两人不理自己,自顾自说道:“不一定。”
照阳犹豫了一下,听她这样意味深长地说,收回刚才的念头:“也是,水路多灾多难,不想凑这一程的人少点很正常。”
圣素手对着她打了个响指,道:“没错。你们想啊,在船上想干点什么不容易?杀人后的抛尸地点就是近在咫尺的江水,尸体一旦进了水里那谁还能发现?”
祢春抬眼看她。
“总之金丹鸟这一程,不管从哪看,怎么看,好像就是说不出来的怪。”
落云道:“结果还真是……冒出来个东江水兽。”
“我估摸着,就算这一程死再多人,下一程依旧会有人前仆后继地赶过去。”
祢春点了点桌子,道:“取金丹鸟的路不好,妖神难打,噬骨草的环境太考验人的意志力,既说了这是成仙之前的必经之路,那每一个都会有各自其说不出的怪,想要挑相对简单的东西下手……恐怕在生出这个想法的那一刻,就与这三样东西彻底无缘了。”
圣素手快速眨了眨眼睛,见她如此正色,还有点不适应。当然,祢春的正色只会维持几秒,她又道:“正常,所有顾虑和想法都不是多余的,分对错什么的还是太无聊了。”
她仰躺在藤编摇椅上,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刀,膝盖一顶,直把刀柄竖着立在膝上。
“各位,因为花田的原因,我得先走一步。明天貌似又要开大会了,你们几个再休息一晚,就回去。”圣素手道:“然后,冰悬深山见。”
话毕,她从几人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