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生下孩子后,已经半年了,还是会觉得腰疼。”年轻妇人红着脸小声道,然后有些欲言又止,郑大夫明白这是有难言之隐,点点头应声。
年轻妇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嬷嬷便请郑大夫去前厅喝茶,丫鬟们也退了下去,只留宋今禾一人在内。
宋今禾猜估计是有些私密事,趁机上前给她诊脉,然后轻声道:“夫人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年轻夫人道:“宋大夫不必客气,叫我陈夫人便好。自从生完孩子后我这月事便有些不规律,淅淅沥沥的,我请了大夫来看,也只是开方抓药,只是吃了个把月,没有什么效果。我听说宋大夫给人接过生,想必懂些妇人病症,只能遣人去请您过来……”
妇人生产后的很多毛病不好请大夫,就算请了大夫,也因为男女有别不好说出口;只能去请稳婆,若是稳婆也没有好用的法子,那就只剩下忍了。
陈夫人听说宋今禾给人接生,也听说她如今还没出师,可是女医难得,她这几个月很难受,一分希望也不想错过。
宋今禾便对她道:“夫人不介意的话,我给夫人看看。”然后带着满脸通红的陈夫人进了内室,看着她的模样,宋今禾心下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就算是现代,很多女孩子也对妇科病羞于启齿。平日里宁安堂里的病人也多是男子,前来求医的女子多是常见的风寒发热,难道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会生其他病症吗,不是,只是出于世俗偏见,没有女医,女子多数时候便只能忍。
在此之前,宋今禾学医是为了拿一张保命符,现在倒觉得,希望自己能为大家略尽绵薄之力。
宋今禾检查完将症状描述给郑大夫,由郑大夫指点她施针,又另开了几副药方。
忙碌了约摸一个时辰,两人才收拾东西告退,仍旧由那个嬷嬷领着二人出去,临出内院前她拿出两个荷包递给二人,笑道:“这是我家夫人一点心意,还请两位大夫笑纳。”
宋今禾接过,笑眯眯道谢:“多谢嬷嬷。”然后对着她点了点头,跟着郑大夫出门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进去前回身看了一眼宅子大门上的牌匾,眼神闪了闪。
坐在马车里,宋今禾拆开荷包,取出里面的银裸子,美滋滋地对郑大夫笑道:“没想到我还能赚到这么多钱,改日我请您喝酒呀,这还是沾您的光呢。”
郑大夫摸着胡须,笑着点点头:“那可说好了,我要去望江楼。”
宋今禾哀嚎:“望江楼也太贵了,那不如您多等几个月吧,我还得再攒点钱。”
回到宁安堂写下陈夫人的脉案,宋今禾有些不懂郑大夫的开方理论,又拉着他求教,想到现代的有些运动可以辅助产妇调整身形,又写出来跟郑大夫一起研究。
郑大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治疗方法,一时也不清楚可不可行,最后捧着宋今禾给的纸张说要请教一下认识的几个大夫。
郑大夫一刻也等不得,将纸揣进怀里便要去找同行请教,好在济世堂离得不远,就在斜对面,看着郑大夫兴冲冲的背影,宋今禾忍俊不禁。
回到桌案前再次看向陈夫人的脉案和药方,深吸一口气,翻开自己的册子,将刚才郑大夫提到的要点记上。
这时宋今禾突然想到了陶大娘,也突然明白了她那句话的意思。
宋今禾生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就算来了古代,接触过的只有宁安堂的病人和顾家人,她从来没切实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有什么阶级,甚至觉得与现代不同的只在于生活便利。
大家对她好,以致于她险些忘了这个时代确实是等级森严的。在现代医生是受人尊重的职业,救死扶伤,受人称赞,可是在大周朝,大夫地位却很低,士农工商,医者是百工之中的匠人,地位比商人还不如。
在陈府,陈夫人神色间隐隐的倨傲,那个嬷嬷的漫不经心都有了解释,他们需要医者看病,却看不起医者。
于是,之前没有察觉的怪异之处也浮现出来,顾宴清父亲是县丞,隶属于士农工商里的士,在庆安也算有些地位,为什么会同意他学医,是真的出于爱子之心而拗不过他吗?
还是另有隐情?
本就身处迷雾之中,而且此时发现还有另外的迷雾,这让宋今禾有些欲哭无泪,躺平摆烂离她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