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虽然是斥责,可也在为南安王世子开脱,想将事情定性为捉贼这事上。
建安王看了眼大侄子,附和道:“是啊,这事定然有蹊跷,皇后娘娘乃是国母,宿国公府也是诗书传家,如何会做出这种有失门楣的事情,莫不是刚才传话的内侍在弄鬼?”
此话一出,内侍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凄声道:“陛下饶命,只是奴婢刚才说的千真万确,确实是看见了皇后娘娘。”
皇帝神情莫辨,凝视皇后和宋今禾几人半晌,方才缓缓道:“内侍假传消息,拖下去杖毙,皇后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立政殿吧。至于几位爱卿,朕先不罚你们,朕给你们五日,将这件事情查清楚。”
他又看向宋今禾,平静道:“阿禾,前一次的事情你办得不错,这一次你照例跟着周爱卿吧。”
宋今禾在他的注视下只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在众人面前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胆怯,沉静的福身行了礼,道:“是,臣女领命。”
皇帝看向南安王:“朕这般安排,王叔意下如何?”
南安王当然不会反对,自己儿子牵涉其中,他巴不得将这事揭过去,怒瞪一眼南安王世子后,转首看向皇帝:“陛下这般安排极好,就听陛下的吧。”
眼见皇帝要带着众人回含元殿,贵妃忍不住道:“陛下?”
皇帝眼锋一转,俊逸的面孔浮起一丝温柔,含笑问道:“爱妃想说什么?”
贵妃看着他墨色的眼眸,身子不禁抖了抖,良久后咬牙道:“没什么,臣妾是想说刚才多喝了几杯酒水,有些不胜酒力,就先回宫了。”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软语道:“去吧,记得带好兜帽,仔细头疼。”
贵妃温顺的点头,笑着应声:“是,臣妾知道了。”
二人这柔情蜜意的模样,让不少人低下头,不好意思窥探,也有人偷偷看向皇后, 却见皇后在一旁看着,面色波澜不惊,心中不由咋舌,当年听闻皇后因为陛下纳妃之事可是狠狠闹过一场的。
如今这模样,是心如死灰还是去别院静养多年磨平了心气?
等众人走出殿门,殿中只剩下她们几人,宋今禾回身对三人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去找你们商量这事,还是?”
南安王世子莞尔一笑:“我最近事情太忙,怕是没空,不如这样,萧将军和周大人先行查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萧淮川无奈道:“不用等明日了,我今晚跟周大人先去查探一番吧。”
周景初声音冷淡:“萧将军,请吧。”
他说罢看向宋今禾,一言不发,良久后道:“宋二小姐可要一起?”
宋今禾挤出假笑,迅速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对这些不怎么在行,两位大人先查,等我有空了再去问您。”
不等两人反应,她就对皇后道:“阿姐,你身子好些了没,我扶你回宫歇息吧。”
皇后扫了几人一眼,淡淡道:“我先带阿禾回宫,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两位大人了,我会吩咐内侍监配合你们查案的。”
出了殿门后,宋今禾看向月见,就见她对自己点点头,知道事情已经办妥,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立政殿,皇后挥退宫人,看向宋今禾:“今天晚上你怎么将萧淮川引进来的?”
宋今禾也不看她的冷脸,笑吟吟上前挽住皇后的胳膊,将她拉到榻上坐下,自己顺势依偎在她身上,玩味道:“你猜猜我从李美人那边知道了什么消息?”
皇后将她从自己胳膊上甩下去,见宋今禾像没有骨头一样卧倒在软枕上,有些没好气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不也不担心明天周景初查到什么线索?”
宋今禾将手举在眼前,试图遮挡住刺眼的灯光,慢悠悠道:“无妨,周景初查到有什么用?有萧淮川在呢,他是陛下的人,有他在,周景初不会过问的。”
她侧过身子,将身子埋在软枕下,面色半隐看不分明,低语道:“ 李美人的父亲在出仕之前曾经当过教书先生,你一定猜不到他当年教过的学生是谁?”
皇后见她这样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一时之间也有些犯懒,眼下殿中只有姐妹二人,不禁也往后仰卧在宋今禾身侧,看着屋顶垂下的青帐,声音近乎呢喃:“萧淮川?”
宋今禾失笑不已,道:“不对,你再猜?”
皇后扭头看向她,诧异道:“难道竟然是南安王世子?”
宋今禾跟她对视,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目光却丝毫不含笑意:“正是。”
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追问道:“那德妃小产?”
宋今禾讽刺一笑:“这却不是南安王下的手,是贵妃下的手,只是陛下也知情,他甚至顺水推舟了一把,没有陛下,贵妃未必敢下这个手。”
皇后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理智,问:“德妃知道吗?”
宋今禾将帕子盖在自己脸上,遮住自己玩味的笑容,声音在帕子的遮掩下变得含糊不清:“德妃知道,其实那碗补品她可以不喝的,可她还是喝了。”
皇后有些愕然,神情微动:“她这是图什么?”
“你猜猜德妃的父亲是谁的人?”
皇后淡淡道:“这我可猜不出来。”
宋今禾也不逗弄她了,直接道:“德妃父亲信国公是建安王的人,建安王这人平日里唯南安王马首是瞻,可也有自己的私心。若不是我们的人查了许久,恐怕发现不了这样的事情。”
理国公夫人是信国公胞妹,以前宋今禾也要唤他一声舅父的,唤德妃一句表姐的。
往日里逢年过节,她和赵时序去信国公府作客,从没有察觉过信国公竟然投靠了建安王,只觉得这个长辈风趣儒雅,无欲无求,晚辈们都喜欢跟他说说话。
皇后也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叹息道:“陛下想用萧淮川制衡南安王,接过他手中的兵权,自然要给贵妃恩宠;可建安王却不想如陛下所愿,南安王倒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只是德妃这代价却有些大了。”
宋今禾见她心慈手软,接过话茬:“陛下知道德妃和李美人背后的人是谁,干脆借贵妃的手除去德妃腹中孩子,又将李美人牵涉其中,一箭三雕而已。”
“而且,德妃这代价很划算,这个孩子她本来就生不下来,她想对付的另有其人,谁知陛下插手才变成了李美人,想来为了安抚德妃,不久后信国公世子的阶品怕是要变一变了。”
皇后半晌后赞叹了一句:“兵行险招,这一局棋下得好。只是今晚这局棋又如何?”
宋今禾坐起身,看着几步外的灯烛,出神了片刻,才懒懒道:“得看陛下想怎么下了,我猜他想将南安王世子拉下水,只是不知道陛下和南安王谁更胜一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