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上前,抬起她的下颌,冷笑一回。
“上官云碧,此前你那副贞洁烈女的做派,现下哪儿去了?倒是不似从前了,从前尚书府的受气包,如今初入宫闱,竟也搬弄起是非来。”
“……”
上官云碧咬着牙,脸色酡红。齐王给她用的是春药。
她夜半情潮难忍,忍了半天无解,这才冒险又来见他。
之前那次,是齐王以公事为由请她至咏梅园相商。她不得不来。
她是韩贵妃宫中的六品司记,乃掌印,宫内诸司簿书出入目录,皆由她审理过后附上贵妃宫内印鉴才可下传,齐王以他母妃淑皇贵妃的名义请她去,她才中了计。
此人面上温文儒雅,实则诡谲多诈,他对她那般轻薄之际,她竟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
越是难耐了,她思索一二,忙跪下了。
“求殿下……赐药解了此毒吧……奴婢……再不敢僭越了……”
“是么。那日除夕夜宴,你阿姐在殿中抚琴,如何你要在那把焦尾琴上动许多手脚?上官云碧,你不会时至今日,还记恨上官云璇?”
上官云碧垂下眸去,咬牙虚弱道:“殿下说笑了……奴婢早已不记恨阿璇姐姐,幼时不过玩闹,想来阿姐也……并无恶意……”
裴熵郢浅笑一回,阴寒的眸光扫向她。
“是么。上官云璇幼时妒你才名,骗取你的诗稿署她自己名姓,又仗着宠爱时常命婢女奚落欺辱你,你当真以为,她没有恶意?”
“……”
上官云碧脑海划过上官云璇幼时那张面容,只觉,万分可憎。
如今归来的上官云璇,性情大变,虽模样并未变多少,可,她却不信上官云璇真的痛改前非了。
一定,一定,这个女人一定是装的。
上官云璇幼时就是这番恶毒做派,暗地里欺辱她,面上却一副温婉做派。
不仅暗地里欺辱她,也抢走她亲自撰写的诗词歌赋,博取父亲和夫人的欢心,博取京中第一才女之名。
而她,而她却被冷落,被轻视。
幼时,她真恨上官云璇。
她亦是上官家的女儿,凭什么被这样肆意践踏。
她隐忍藏了这么多年的恨意,无人知晓,便是她所爱晋王裴照郢,也从不知道。
裴照郢根本不知上官云璇是如此狠毒之人。
可齐王裴熵郢却轻易点中她的心思。
这个齐王着实可怕,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是如何知晓上官云璇儿时这般手段的?
上官云璇虽在诗词歌赋上不如她,却并非蠢笨之人,又极擅长伪装,因此骗过所有人。
齐王是如何得知上官云璇的真面目的?
思及此,她不禁胆寒万分。
阴冷的风钻入骨髓,一冷一热,情潮自体内涌动,她快撑不住了。
情急之下,她只好拔出头上一枚银簪,狠狠刺入心头。
滚烫血液汩汩沾湿了碧青衣衫,她却不觉得疼。
裴熵郢一言不发,蹲下来,掐着她的下颌。
她垂眸冷笑道:“阿璇姐姐倾城容颜,连齐王殿下也愿护着她吗?”
裴熵郢抿着唇一言不发,自一锦囊中取出一只白玉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塞进她嘴里。
她一怔,却自己不受控制咽了下去。
情热顷刻稍退。
可是她身上变得好冷。
齐王已起身,负手而立,音色冷然道:“若有下次,本王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是……奴婢……再不敢了。”
***
又半月过去,寒梅依旧灼灼。
郢都的冬季漫长,大雪能下好几个月,就是三月开了春也偶尔还会落雪。
不过这几日倒是没下雪,放了晴。
清早,许蔚兮懒待出门,窝在一张紫檀木长榻上,盖着白狐皮制的厚绒毯,捧一卷书看了半时辰后,眼酸得泛泪。
非是她欲将自己打造成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样子,而是上官云璇名声在外,十岁就有了京中才女的名声,后来去了江南养着,也还是时有诗词稿卷流出传至京中,因此这些年人虽不在郢都,但才名却没断过的,每年都会有一两首诗词风靡京中,又十分高产,遂这些年过去,已有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为此,她不得不谨言慎行,没事儿干,便捧本诗集啊或者什么别的书看啊看的,她宫里的宫人便在外边替她传扬爱看书的美名,坐实她这才女的书卷气。
不过比起念看这些书,她也想出门去逛的,或者骑马郊游,或者跟几个闺中好友踢蹴鞠什么的,她不爱女红,就爱这些玩意儿,可惜,现在是不能了。
每每寂寥之际,便不免想到在仪陇县住着那会儿的闲暇快乐,总有些心痒。
吃了中饭,宫人扫干净雪,清出潇湘殿的空地,摆上几十盆时兴花卉。
那山茶和杜鹃很是漂亮,粉红秀丽的一片十分扎眼,看多了雪,这花儿真是十分喜人。
她问一个宫人:“怎么杜鹃都开了,如今是什么月份了?”
宫人笑道:“姑娘也是贵人多忘事,如今已是三月了,您和太子殿下的婚事,礼部的人已张罗得差不多了呢。”
“我记得三月初八是大婚之日,今天已初二了,来得及吗?”
宫人又说:“姑娘这几日做了书虫,许是没听见那日内侍监的公公过来传旨,几日前太子殿下同几位亲王去围场骑马狩猎,不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钦天监就卜了一卦,说三月初八这日不好,会冲撞太子,遂就改了日期,姑娘和太子殿下的婚事要挪到四月二十七这日才办的。”
“啊,原是如此,我这几日看书都看糊涂了,以后可不能再看这些劳什子书做书虫了。我问你,这太子他们去围猎,可会带女眷吗?”
宫人笑道:“自然也带的,因姑娘待嫁身份,所以没邀姑娘同去。”
“太可惜了,我也想去围猎。”
话说完,一妙龄粉衣女子在远处嚷:“璇姐姐!太子哥哥今日邀你同去围场狩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