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勇正欲睡过去,身子一歪,又醒了。
一旁哥哥仲勇道:“你去睡算了,这儿不用你守着,爷这里不缺守夜的小厮。”
仲勇打着哈欠回:“你又不是不知道,爷每每传冬苓侍寝后总不让这丫头留宿屋内过夜的,偏偏冬苓这死丫头爱使唤我给她当随从,又怕黑,让我送她回屋,我一走,一会儿难不成你送这丫头回去休息么?”
仲安笑道:“你这厮,不会惦记上爷的女人了吧?冬苓虽只是爷的通房,可爷府上也就这么一个通房,等以后爷大婚了,冬苓怎么也该得封个侍妾,也算正经主子了,你可别犯浑儿肖想爷的女人。”
仲勇耸耸肩:“我怎么敢跟爷抢女人……照我说爷府上就该多提拔几个通房才是,爷就冬苓一个,都把冬苓惯坏了,这丫头对冯叔都敢蹬鼻子上脸了,不像话!再说别个亲王府上哪个不是姬妾成群?齐王府上姬妾足有十来人,侧妃已立了一位,泰王府上也有五六个姬妾,太子就更不一般了,妃嫔三十来好几呢!”
仲安:“小声点儿你,别吵到爷。”
仲勇笑:“爷正和冬苓……哪有空听我们闲话。”
二人正说着话呢,晋王府总管家冯贤来了。
冯贤五十出头,白发比一般人多,左脸上一块儿拳头大的烫伤的瘢痕,多年过去,比从前更触目惊心,黑红交杂的疤痕让其的面目更为凶悍。
仲安和仲勇忙缄默了不敢出声,因冯贤不喜欢旁人当着他面嬉皮笑脸。
他也不作声,半佝偻着背推开春英殿的朱漆大门走了进去。
穿过三间暖阁和一间书房,光线愈加不明,隐约的,寝殿内传出微重的喘息,交杂女子低吟的声儿,一声一声儿的,音调娇柔似水。
初春的风还是冷清寒凉,冯贤感觉自己的胳膊起了鸡皮。
他站住了,望向那几层帘幔纷飞幽暗深处,淡淡鹅梨香萦鼻。
他略微等了会儿,里边低吟止了。
接着,一声娇气十足的嗓音自暗里传出:“殿下……奴婢还要您……”
不多时,一阵衣料摩擦的稀疏动静,接着,晋王掀开帘幔走出来,身后是拢着衣物鬓发散乱的冬苓。
冬苓厌恶冯贤,不耐瞪了他一回,冯贤也不理会,只低垂眉目对晋王说:“爷,都安排好了。”
裴照郢略微颔首,稍回身对冬苓道:“你回去,本王有要事与冯叔商议。”
冬苓一只手抓上晋王的衣袖,娇嗔道:“殿下明日可还会召见苓儿吗?”
晋王皱眉,冷声道:“冯冬苓,本王说,退下。”
冬苓脸色一滞,忙松开手,又瞪了回冯贤,这才披上一领斗篷匆匆走了。
冯贤深知冬苓为何厌恶她。他并非冬苓亲生父亲。
冬苓之母是他一位故友的妻子。
冬苓三岁,其父便病逝了,到了八岁那年,其母也病入膏肓,生怕冬苓无依无靠,遂一咬牙,在临终便将幼女冬苓托付给他这个亡夫生前唯一挚友照料,因此冬苓也就随他姓了。
不过他始终不是她生父,也就无法让冬苓将他当作真正的父亲看待,再者他样貌丑陋,冬苓厌他,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冬苓和晋王之间,也非他能插手,冬苓有自己的主意,他始终也不好说什么。
冯贤忽而苦笑。
冬苓这孩子,自幼丧父丧母,也是可怜,他带她进了王府后,她见识过亲王府上是如何奢靡富丽,也就不肯再回到过去了。
冬苓今年十九,已做了晋王通房三年了。
但晋王并不重欲,一年到头也就召冬苓那么寥寥十来回,有时候一两月也不会召见冬苓,可是冬苓执意要怀上晋王的子嗣。
冬苓还未和晋王有事之前,她十六那年,他有心想要为她在外寻一个耕读之家出身的公子做她的夫君。
虽清苦些,家中也还过得去,若日后其夫考取功名,冬苓做为正室,也算苦尽甘来。
只可惜,冬苓已被亲王府的繁华富丽迷了眼睛,看不上晋王以外的男子了。
何况,晋王本就天人之姿,难怪冬苓再难移情。
一刻钟后,晋王送走了冯贤,传仲安进去问话。
裴照郢只着一袭玄色衣袍坐于轩窗下,一只手捏着白玉茶盏,但茶却是冷的。
仲安忙说:“爷,茶凉了,让人再送壶热的吧?”
“不必。”裴照郢放下茶盏,眉目笼罩一层寒霜般扫了回仲安,“今日命你送药一事,可有办妥?”
仲安:“自然妥的,小的借太医院闵医女的名头送的丸药,上官姑娘并未起疑,只是小的不明白,爷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送个药还这么弯弯绕绕的……”
“她如今是太子的女人,本王私下与她有交情,传扬出去,你是想让本王被治一私通罪名,还是想让她送命。”
“原是如此,小的多嘴,再不问了,该罚。不过爷,我瞧着,这位上官小姐,似乎早不记得与您幼时情谊了,怕是她已早忘了个干净,人家等着做她的太子妃呢。”
“依小的看,她不是个懂知恩图报的,您送的这丸药,那可是传闻中的灵丹妙药,据说刚死翘翘的人吃十颗下去马上就能活过来呢!爷怎么能就这么送出去呢!您总共才只有两粒,送了一粒可不就只剩一粒了吗?那齐王是个毒蝎子,保不齐以后给爷下什么绝命之毒……爷,剩下那颗您师父给的灵药,咱就压箱底儿别再送人了吧?”
“多嘴。明日派人去探,药她究竟吃了没有。”
“得令,小的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