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将闻寻面上愈发凝重的愠色,分帧不错刻印进了眼里,更加坚定了要拿江绮玉给他做见礼,聊表诚意。
不再同于从前的举棋不定,此刻的流萤完完全全明确了进宫这条路要怎么走、任务要怎么完成。
不再是王爷猜谜一样的“你只管在宫中好生站稳脚跟,有事本王自会叫人带消息给你”。
也不再是像被人投入河里,只能无措等待、不知何时才会被再次拽起的鱼漂。
从这一刻开始,她才是岸上唯一的垂猎者。
“皇上~那边亭子风景不错,咱们到前处歇歇再走可好?嫔妾这腿……还软着呢。”
流萤顺着江绮玉手指的方向看,不正是自己后方地势再高些的那个亭子吗?便欲拉宝珠先行退走。提裙一刻,却清楚听到那熟悉而冰冷的男声开口吐了一个“滚”字。
江绮玉瞬间煞红了脸,不可置信看着闻寻,怎能叫她在一群奴才跟前丢面子?
可她望着那张冷峻无暇的脸,又难免忆起这几晚的浓情温存。那样俊美的儿郎,怎就只能在床上才受自己摆控呢?
江绮玉的面颊依旧是红得能滴出血,可嘴角却因想着美事儿而难以下压,看得闻寻直恶心,恶狠狠甩了袖就转身离开,仿佛多和她待一刻都会窒息。
“主子,江美人是在撒娇吗?”
不,她是在发、骚。
但这话没法儿说。
流萤只觉得江绮玉若有机会跟经多见广的宋婆子学上一遭,怕是全天下的男人都难逃她的手掌心。
那艳情魅惑的神态简直跟春图册上一个样,真是人各有长,流萤今日也算长见识了。
保不齐太后就是看准她这身段才领进宫的吧?流萤想。
闻寻的子嗣太少了,对比先帝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儿女成群。可宫里如今却只有贤妃四岁的皇长女,和姚美人两岁的皇三子。
皇长女自是阮家人的心头肉,然时隔四年,贤妃终未能再添一子,太后难免着急。虽说皇后未来还有大把机会生下嫡子,但中宫嫡子一日未现世、阮家人便多一日忧虑。
且皇嗣终归是越多越好,只要能攥在太后手里,长大以后择优择良便是了。
流萤想,若当年还有第二个选择,这个皇位必不会落到闻寻身上。他的叛逆肆意,料太后也早就心知肚明。
“小心点儿,别踩到枯叶。”流萤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宝珠悄悄退走。
站得太久,她膝盖有点疼了,想起未时还传了贺九仪来复诊,便不再绕弯回去了。
流萤不免感叹,这两年自己的身体确实比从前娇气了不少。
先是进了王府好吃好喝养着,如今又到宫里“养尊处优”,一天天也没个活动筋骨的机会,这样下去可不行。
“贺医正,有没有什么强身健体、增壮筋骨的方子?最好是日常食补的那种。”
流萤虽知运动才是良方,但她现在的腿脚也只能静养。便趁贺九仪收拾药箱的间隙,真诚发问。
经历上次宝珠撒泼做的那场戏后,流萤发现贺九仪再来看诊得时候,反而会比从前更认真、更细致。流萤对此不算意外,但绝对是超出满意。
其实那场戏,一开始着实把贺九仪吓了一跳。
贺九仪不明白前脚还跟自己客客气气的小丫头,怎么一送他出了宫门就扯嗓子骂起自己来呢?
直到又过两日,宝珠再去太医署请人给流萤看诊时、他才有所领悟。
“怎么又是他呀,就没旁的太医能给主子瞧病吗?每次都挂着脸,跟谁欠他似的,而且我看他医术也没好到哪儿去,都吃多少副药了,主子的腿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宝珠一进门就咄咄逼人,拔尖厉害的样子叫满堂太医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接待宝珠的是孙医监,比医正高一级别,正负责给贵人指派看诊的事儿。
孙医监看宝珠虽然嚣张,但也终归只说了贺九仪一人、并未提及太医署哪里不对。便也不好拿身份压她,毕竟她身后的那位主子也算是得过皇帝青睐,说不准未来有何造化,他自没必要现在就找不痛快,便还算客气地解释一二。
“宝珠姑娘净说笑,贺医正的医术大家有目共睹,他开的方子我也看过,并无错处,腿疾本就急不得,还请多些耐心才是。而且此前也都是贺医正给才人瞧病的,他定比旁人更了解一些。”
宝珠却如听了耳旁风,依旧和孙医监争执,偏要自己再选一个。
眼见她径直走了进来,几个原本还看热闹的太医纷纷低下头去、不知所谓地忙碌起来,很怕自己被挑中。
宝珠溜了一圈,实在没法子,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领着贺九仪走了。
待离太医署远了,宝珠回头望确定没人跟来,才大舒口气。旋即使劲儿地作揖赔笑,跟贺九仪说了好些遍抱歉。
宝珠道,“主子说了,唯有这样,她以后大病小灾的才能都由您来医治。别人来,主子不放心。但若次次点名找你,又怕给你添麻烦。”
贺九仪没想到流萤的心思如此细腻,之前的那些羞恼和不解,也在流萤当面又亲自解释一遍后全然消失。
而且他本就没有记恨流萤,反而是回去后有所悔思。悔思自己是否真的医术不精、耽误了她的腿伤……
“其实才人并非身虚体弱者,这两次均是受了外部侵害才有所损伤。依微臣观您脉象弦滑有力,实乃肾精充足、气血充盈、体质旺盛之象。”
流萤小嘴上下碰碰,默念两遍贺九仪的点评后,抬眸不假思索就问。
“那我是易孕体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