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容醒后,她就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披麻戴孝,直直地跪在了清泽与容悦的棺椁前。
终日以泪洗面,目光麻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默默的流泪,跪在那里,像以往清泽罚她时那样跪得笔直。
一连四日,直到头七下葬,清容才站起来陪着两具棺材逛了彩云间一圈。
清泽与容悦下葬前,清恩有问过清容如何安排,要不要把容悦送回容氏,落叶归根。
毕竟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在清氏可以说是无人不晓。
落叶归根是容悦此生最大的愿望。
而清容的回答却是:“生同衾,死同穴。这是母亲遗愿。”
她撒谎了。
生同衾,死同穴。
这到底是谁的遗愿?
彩云间后面有座小山丘,那里是清氏的祖坟,历代宗主都长眠于此。
棺木入土,仪式完毕。
最后众人都散了,只留下了清容和清恩还有清羽歌三人。
清容面无表情失神地望着墓碑,手搭在放声痛哭的清羽歌的肩膀上。
清恩走近拍了拍清容的肩膀,安慰道:“节哀。”
清容低头看了清羽歌一眼,将她推给清恩,干涩的嘴唇轻启,说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二句话:“把羽歌带回去,我想再陪陪他们。”
一连四日滴水未进,虽说是修仙之人早就辟谷了,但清容刚大病初愈面色难免会有些难看。
清恩十分担心清容,可见她如此决绝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带着清羽歌退场。
刚走几步,清恩停下,侧过头提醒道:“你父亲不喜欢你哭哭啼啼的样子。”
清容扯出一个笑容,可眼中并无笑意,回道:“我知道。”
风过静了许久,清容再次双膝下跪跪在了那冰冷的墓碑前。
指尖划过墓碑上的字,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现在明明快要初夏了,却感觉是入了冰天雪地一样寒冷。
清容收回手,低下头像犯错了事一样,用认错的语气道:“母亲,对不起,我撒谎了,没有遵循您的遗愿。”
随后又抬起头,微微朝着另一个方向,有些洋洋得意道:“父亲你可别怪我惹了母亲,我可都是为你好。”
终究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没有任何人回应。
风再次抚过,吹起繁茂的枝叶沙沙作响,倒有那么几分像是在回应着清容。
清容再次低下头认错,道:“母亲对不起,离秋我也没有照顾好,如果她找你告了我的状,你也别放过我,快些来找我托梦,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再次抬头望另一个方向,笑呵呵地提议道:“父亲你要不和母亲一起来?母亲万一对我下不去手,你还能代母亲打我啊。”
心中另一个声音嘲笑道:“真是疯了。”
清容收了笑,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师尊以往带我下山游历,看过了太多生离死别,我自以为已经麻木,可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是心如刀绞。”
烛火随风摇曳,将熄不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如何。
午夜时分,本该无人的静居书房内亮起了一盏明灯。
书案旁有一人抱着腿蜷缩在椅子里,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头上戴着一条纯白的抹额,目光黯淡无神,脸上除了泪痕就是苍白的病态。是清容。
突然房门被人打开,清容回过神瞥向门口,看见的是穿着一身白衣的怜光。
怜光跪在清容面前,泪流满面地望着她。
“小小姐……”
清容一愣,是谁在说话?
屋内就她和怜光两个人,而且怜光是个哑巴啊!
“小小姐,节哀。”那声沙哑地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像极了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清容有些诧异地看着怜光,问道:“你会说话?”
怜光点了点头,泣不成声道:“我是小姐的陪嫁丫环,后来小姐和我逃跑被二宗主抓了回来,小姐被二宗主弄残废了,我也被药哑了。”
清容偏过头,她并不想知道父母的恩怨情仇,真相只会比自己知道更加不堪。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上下转动,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何?”
怜光以头抢地,哭天喊地道:“是我对不起小小姐你,我不知道小姐会自杀,小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什么?”清容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盯着怜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药是我给小姐的,我以为小姐只会杀清泽,然后和我一起回容氏,但是,但是……”
但是没想到容悦自己也喝了毒药自杀了。
怜光哽咽地说不下去,她的额头上硬生生磕出了一块圆形血迹,血顺着她的脸颊往下,看着好不凄惨。
清容猛地站起身,眩晕感迅速袭来,她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扶额,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大步走近,抓起怜光的衣领,怒视着质问道:“是谁给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