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融如今和坤照公主一体双魂,只有在公主睡时,才能支配身体。
她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通玉会把她拉进这个幻境中,这段幻境的主人是谁?坤照公主手握大权,皇帝年幼,也实在想不出有谁?至于司礼官,凡间之人如何获得通玉?
摁了摁眉心,月上梢头,知融裹了一件披风慢慢地走着,身后的随从默默无言地跟随,就连脚步也不会发出来,偌大的皇宫,倒像是游魂。
东南方传来细细的歌声,知融凝神听了听,唱的是《牡丹亭》,摆摆手,不让随从跟着,绕过一株病骨嶙峋的梅树,再穿过薄薄的月洞。
瞧见了,一个青色戴幂篱的人在冷月下唱着,恰巧,正面对知融。
那人停下了,走过来,款款伏拜在裙下,像是一株病梅。
“何故在此?”知融拔下簪子挑开他的幂篱,那人抬起头,杏子眼,柳叶眉,“是寂寞吗?”
“想你想的难过……”知合仰头望着,略略一笑,素纱青衣,金盏银台从袖中攀着心神,拢出了一片烟笼寒水的朦胧,恍惚间,下了一行泪,当真是惊心动魄。
知融把他抱进怀里,拇指擦去他的眼泪,捏着他的下巴,捏一团软玉,在手掌间把玩,大概是和公主待久了亦或者她天性恶劣。
他恶劣的情人兼师妹狎昵地从眼尾摸到唇,轻声道:“唱啊,接着唱啊,心肝儿。”
知合又咿咿呀呀地接着唱,“白日消磨,断肠句,声声情义难诉……”
歌如丝线,缠着心脏绕了绕;色如钢刀,贴着骨肉刮了刮。
这不算什么,还是被迷得山间鸟雀般振翅而飞,迟迟不肯下,生怕被乱心后杀人剖心。
是非殿
灯火灭了后,知合将师妹抱在怀中,“现在还没有找到破解之法,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幻境之中还可以再开幻境。”
“我在想,原本的幻境是士藏开的,或许,原本的幻境核心是途岫。央早亡,不可能是央。途岫是最好的选择,在幻境中士藏说途岫是最好的选择,姜杪追杀途岫,却又顾忌途岫,他和途岫说,他已经无处可去。途岫或许早早就死了,只是他还未意识到。我们一开始只知道央早亡,只以为途岫是为了牵制,却没有想到有其他的可能。”
“至于现在的幻境,也只能说明士藏和他手里的通玉还在寨子里,他们还在找通玉碎片,但是通玉碎片只有央和姜杪知道,把我们拉进来,才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找。但是,这个幻境的核心,这个幻境属于谁,我并不知道。但是,和坤照公主脱不开关系。”
“坤照公主?”
“嗯,西宋的坤照公主。”知融吃下他递到嘴边的荔枝,把核吐在知合的手上,“赵宛城。”
知合的手指灵活地剥着荔枝,说:“坤照这个封号有两个,一个灭国的西宋公主,一个现如今的大永皇子。坤为地,照为明,而赵宛城不仅是西宋公主,还是西宋最后一位皇帝。”
“只是,赵宛城的记载很少,智妖,貌美,病弱,好色。她很聪明,如果她早生三十年,肯定能救得了西宋。”知合说,“可惜到她手里的西宋只剩下残骸,外部动荡内部腐败,她一人为西宋续命二十年。所以,后人对她,遗憾最多。”
知融听着这样平铺直叙的话,似乎看见了赵宛城波澜壮阔的一生。
历史的车轮从她的身上碾过去,她的□□死了无数次,灵魂却依然高歌。
知融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游鹿居士曾经也出生名门,是游氏的公子,西宋在的时候,游鹿居士正在四处游历。
明月夜,知融生辰,游鹿居士喝的醉醺醺,两颊酡红,看着知融发呆,知融问怎么了。
游鹿居士怔怔地看着知融落泪,然后轻声说:“我年少时游历,清光十二年春三月,在盛华湖上遇见了一个女子,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
知融被恶心到了,狠狠锤了自己师尊一顿。
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有感而发。
“盛华城因为盛华湖而得名。”
盛华湖,三面环山,一面临市,每当太阳或者月亮升起,湖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垂影照清光,仿佛盛着九天垂落的万丈华光,故此得名盛华湖。
“师尊见得女子会不会是赵宛城?”赵宛城也有一双桃花似的眼睛,有时候知融醒来都会觉得恍惚,“清光十二年春三月是西宋永嘉七年,就是明天。”
明天,大吉。
坤照公主携司礼官薛凝游湖踏春。
一个少年游侠喜欢上了好色的公主,这是什么话本子剧情?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知合摸摸知融的头。
春三月,坤照公主压着薛凝玩闹,少年的衣衫尽然缭乱,蹙着眉喘气,双手扶着公主肩膀,柔软的脸颊贴在公主的怀中。
坤照公主不甚在意地起伏,苍白的脸颊居然也红扑扑的,玉山倾颓似地笑,勾着薛凝的下巴亲,心肝宝贝的哄。
哐当一声。
一个人裹着身风摔在了内舫,好巧不巧看见了交叠的两人,坤照公主瞧见了他,拢着薛凝的肩膀闲闲地趴着,“宝贝,动动。”
薛凝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虽然害羞但也听话。
游悯看见了榻上的两人,耳根子发烫,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只好低着头要出去。
“你要是出去了,可就被抓了。”坤照公主眉眼压红,眼睛眯着,勾着唇笑,发钗凌乱,披帛蜿蜒地上,唇齿含笑,“还想被丢进来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