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了树梢,好巧不巧刚刚好落在了水缸里,水波一晃,月亮就皱了脸,成了另一个会皱眉的天中月。
知融拿着笔给海棠伞的花纹和咒文描边,“今天给你加强一下,这样你吃东西就可以吃出味道了。”
“你新学的吗?”海红拖来凳子,抱着膝盖看她描,“我倒无所谓吃不吃的出味道,只是想吃。但是你给我描,我好开心。”
“那怎么能一样呢。吃不出味道多不好受啊。”知融描好了,在最后一朵海棠花瓣收尾,递给她,“试试。”
海红接过伞,转了一圈,伞面符文流光,点点莹莹,入了星光一般。
“我要给他们看看。”海红撑着伞,眼眸弯弯,欢快地跑过去让其他人瞧她的新伞。
得到赞美后,又跑过来,爱不释手地摸摸这摸摸那,她仰躺在知融的腿上看月亮,“我好喜欢现在。”
知融的手向后撑着,“我也很喜欢。”
回到房间,知融啃着师兄剥好的枇杷,一只手翻着她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书。
其实也不是为了看书,这样的剧情烂俗,知融小时候听过很多个版本,无非就是妖怪爱上穷书生,两人私奔,最后被抓住。
好看的是里面的秘戏图,眼波流转,活色生香,寥寥几笔就绘出了人间的极乐。
她看的严肃,好像在看什么正经东西,实则在思考实用性。
知合不紧不慢地剥了大半枇杷,问她:“这么入迷?”
“是呀。”知融笑着说,“师兄,你说人怎么能这么会想啊?妖怪的尾巴居然可以那样。”
“人生三万天,要是每一天都重复一个动作,岂不是很无聊?”知合塞了一块枇杷给她。
她大言不惭,托着下巴等人家任劳任怨地拿起来喂她,“我就不会啊。”
知合嗔怪地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天天闹的人是谁?
一本书很薄,翻着翻着就到了最后一页,知融有些意犹未尽,翻了翻看到了书后秘戏师的名字。
春迟。
“咦?”知融转过头看了看桌子上枯萎了大半的杏花,想到了那个挑担卖花的姑娘,“这不是在小巷里遇见的姑娘吗?”
敢情姑娘不是卖花的,难怪那天那样看她。
“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一些故事,”知融将书盖在脸上觉得好笑,“哈哈,闹了个笑话。可是,卖花和画秘戏有什么关系?”
知合整理好床铺,拍了拍,招手要她过去休息,她爬到里面,等师兄熄灯上床,慢腾腾挪过去躺在人的怀里,“师兄,我也想学画秘戏。”
“那就学呀。”知合说,“明天就去找一下。”
知融起得早,吃了点东西就趴在床沿看她师兄,师兄睡着了是很平和的,万物静静,睫毛垂着,掩着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他醒了后,就看见床沿趴着的知融,露出一双水亮的眼睛,安静又炽烈地望着他,和小动物差不多,他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么早。”
知融精力很好,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晨间还有些冷,天边一线蓝一线昏黄,昨夜过后,杏花瓣掉了一桌,今早才换了玉兰,是知融才换的。
她来到院中,没想到遇见了途岫,途岫正坐在屋檐下,看见知融就朝问她:“你起这么早?”
“你不也很早吗?你们兔子……讹兽都这么早吗?”知融问。
途岫习惯性地把头顶的耳朵拉下来,搓了搓,意识到没有东西可以擦,又讪讪地放下手,知融递了一块帕子给他,“我没用过。”
途岫红着脸,轻声道:“谢谢。”
慢慢沾了水擦自己的耳朵,注意到知融怀里的瓶子和杏花,“你要做什么?”
“我想埋花。”知融说,“然后换一束玉兰。”
“我可以吃掉。”途岫说,脸颊有些红,兔子眼润润的,大概是早晨露重雾深的缘故。
知融有些好奇地看他一瓣瓣吃,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他嚼着花瓣,兔子耳朵垂下来遮住眼睛,“有点。”
“瞧瞧这是什么?”知融从杏林袋里掏出一个通讯笺,“本想着明天给你们的,现在给你吧。”
递给他后,知融就抱着花瓶去摘外面的玉兰,途岫捏着通讯笺,耳朵掀开一点,露出眼睛,看着知融轻巧地飞上墙摘玉兰。
天微微冷,她却不畏冷,白青的衣裙,恍若月中仙,怀中倚抱着细颈子的花瓶,风一过,吹落了她鬓发上的素簪。
发丝缭乱,那双桃花样的眼睛蕴着笑,垂下头,她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