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
出租车开始沿着下坡道继续行驶。
陆晨像个青蛙腮帮无端鼓着一大口气,她缓缓地呼出这口气直至平静。此刻她的眼睛算不上很有光彩,嘴巴却是维持了礼貌和风度,反问:“可是,澳国的市场,不是我负责么?我已经转正了。”
秦朗解释:“这样的大客户,不会交给一个新人。”
陆晨不忍了,但还是维持了一点姿态,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呼大叫,比平静多了一层波澜,语速不算快,也不慢,问道:“是就这一件事不公平,还是以后会有很多件事情也不公平?”
秦朗思索陆晨口中的关于“公平”这两个字的意义,没有立刻回复这句话。
陆晨紧跟一句,语气中加了一丝不甘,“大客户,又按资历分配了。那按市场划分的意义又是什么?新人岂不是永远没有机会?一年到头,就在杂货部接个二三十万美金的订单苟个五险一金和双休么?”
秦朗没有经历过业务部新人的阶段,他一来,就被父母塞到了杂货部当经理。他来部门的两年多时间,只经历过一个新人,因为业绩优秀直接转家具部了。
秦朗能懂陆晨口中的关于“公平”的意思,但他更明白从公司部门的发展以及对接新的大客户的复杂程度而言,一个成熟的业务可以缩短这个磨合期,加速合作的开始并且能够维持住长远又友好的商务关系。
这个对接十分关键,杂货部不会冒险把大客户交给一位刚转正的新人,秦朗在展会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秦朗望着陆晨,诚恳地说道:“先历练一两年,等你也足够成熟足够独当一面,下次再遇到重要的客户,自然会由你跟进。”
秦朗这番话,口惠而实不至,谁都知道大客户可遇不可求,陆晨并不吃这一套。如果是在跟进的途中,她出了差错被客户投诉不专业,她接受客户被转走,而不是现在,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长此以往,难道只能永远服务小客户么?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十年了,还是那个门面,长不大的。
可是职场上,下属就得遵循上司的决定,尤其是秦朗的决定基于了实际角度考虑。
陆晨只觉得无望,无趣。
出租车缓缓下行,陆晨关上了车窗,金合欢花束洒落一半,犹如她此刻的心情。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
“大叔,麻烦下了桥之后停车。”
秦朗匪夷所思,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这个节点下车,意欲何为?
司机大叔见苗头不对,劝道:“小情侣别吵架呀,这不婚房都买好了。”
陆晨:“……”
秦朗:“……”
陆晨耐着性子对司机说道:“我们不是情侣,他是我上司。”
司机若有所悟,“哦,不让办公室恋情,那你们就瞒着点,不让同事知道就行了。”
“大叔,还是麻烦下了桥之后停车。”陆晨觉得再和秦朗呆在密闭的空间下,她就要踹不过气。
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秦朗一眼,秦朗默默地摇了摇头。
司机很有眼力劲,说道:“姑娘,前面靠边不能停车,管制着呢。你们就到了,我给你们送到终点吧。”
车子继续行驶,秦朗几次欲言又止,他只能把掉在他身上的那些金合欢一点一点地捡起放回到陆晨手捧的花束里,权当消磨时间了。
此刻气场转变,秦朗这边冰山消融,变成难以劝服下属的静水。而陆晨面色不虞,凝结成了难看的石头。
各自别扭又各自较劲,没个上下。
陆晨看着秦朗小幅度的捡花动作,有点脾气,不吐不快,说道:“其实我今晚过去,是想把花送给Michael。”
秦朗困惑异常,不知所以,只是一副非常迷茫的表情看着陆晨。
“那为什么去际洲酒店?他住香格酒店,在展馆对面。”
陆晨:“……”
真是猪油蒙了心,早该想到的,Micheal怎么会和员工住同一个补贴酒店。陆晨再看一眼零碎大半的花,无语至极。冲动果然令人失去思考能力。
后排两个人在尾程部分,谁也没开口,如雕塑似的僵硬地缄默地到达目的地。开朗大叔几次开腔,两人秉持我不说你自然会接话的原则谁也没有答复司机。
到达酒店门口,秦朗付钱给了司机,还额外给了50块,零碎的花掉落在车后座,清理干净估计需要五十块洗车费。司机只当是给与全程送达的小费,临走还摇下车窗说了一句:“到底年轻,等你们再大点就懂,只要两人同心,没有坎过不去的。”说完扬长而去。
陆晨将剩下的花束放在了酒店大堂的垃圾桶里,这个时候对上司说声“再见”或者是“晚安”都显得装模作样,干脆不说了,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口走去。
上司下属出差待遇有别,虽然规划的是同一间酒店,但是居安经理级别享受的是高级大床房,业务配备的是双床标间。两人一起进入电梯,陆晨才发现没有带房卡,她注意到秦朗刷了15楼,只能默默站在一边,到时候从安全出口往下走三层。
电梯缓步上升,陆晨发现镜子里映衬的秦朗的脸变绿变红又变紫,变化多端,风云诡谲,似有千言万语又压制在喉咙。京剧变脸都没他这十几秒的脸色精彩,她真心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
等两个人前后脚走出电梯门,秦朗终于按捺不住,说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难道客户被转移这个事还没过去,现在又提起,陆晨反问:“哪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