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越驶越深入,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陆晨望着窗外,地大地广,无限绵延,这边的草木不深邃,有绿意,绿意中又带着黄,草垛子一格一格包围着的那是梭梭树。陆晨不禁问道:“刘师傅,还有多久?”
“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快了,剩一个小时不到。现在有汽车,路也宽,修的好好的,方便多了。”向导刘师傅一边开车一边也打开了话匣子,他在这条路线来而复往多年,见到好多人过来,也见到一些人离开,有的呆了几个月,有的呆了几年,有的呆了几十年,只为一个共同的目标。
陆晨好奇地问:“以前进这肯定很麻烦吧?”
“那是。上个世纪那都是赶着驴过来的,板车一坐,行李一放,放不下咱肩上还得背一坨。”
“上个世纪就开始治沙了么?”
刘师傅感慨道:“是啊,治沙人,一代又一代,有的已经是第三代了。姑娘,你看那棵树。”
陆晨顺着刘师傅的视线往右望,果然有一颗大树,但不是平日里陆晨在杭城见到的那种勃勃清新的盎然深绿。这棵树树体半斜,大半个树根裸露在沙地,盘根错节,根枝分明,可见平日里大风肆虐无情,旁边零零散散的有一些小树也挺着身板,不像依附,倒是独立生长的,虽然瘦小,身姿倒也挺拔。
刘师傅娓娓道来:“这棵老一点的树就是六十年代种的,它旁边那些小的,就是从这棵树的树根延展出来生长的,也一代又一代了喲。”
陆晨望着这一片生机,不知道沿途的这棵老大树,见证了多少各方人才前赴后继,在治沙这条路上献出青春、智慧与耐心,在最炙热的岁月里埋首苦干,久久为功。
“快到了,姑娘,你看前面那块牌。”
陆晨望着不远处一个长方形立牌,红色大字体写着“荒漠草地生态系统治沙研究所”。
向导刘师傅没有直行而是左拐,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平地区域有一幢二层平房,约摸有十来个房间。刘师傅笑着解释道:“再往沙地那边走,就是科研人员的实验基地,我们没有证件进不去。我把你送到驿站,就在这,你进去登个记,让里面的人帮你联系你要找的人。有时候科研人员就近直接住在实验的地方,有的时候也会住在驿站中转,你今天还不一定能见到你要找的这个人。不过你放心,这里也有接送车,但是时间不固定,你要是需要我回来接你,就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给我,信号不好,就找里面的人帮忙,他们有经验。”
车子停下,陆晨道了谢,刘师傅则帮着拎行李下来,大包小袋,足足有六个。进来一趟不容易,陆晨存着点私心,买了不少秦朗可能要用的东西,吃的用的喝的都有,厚重的黑色高领毛衣也有一件,出发前一晚散了会特地从杭城商场买的,品牌风格是重工,保暖又厚实。这一趟是匆匆见一面,陆晨想着准备这些物资多少让秦朗方便点,舒适点,保暖点。此刻,即将重逢的喜悦超过周边环境所带来的震惊,陆晨思索着一会要是顺利见到面,该从何说起。重要的是一定要平安,然后再是拥抱。
平房的门自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黑皮肤老者,说是老者可能过分,陆晨觉得此人年龄应该五十上下,是这里的风沙让他看着比同龄人要显老一些,相貌平平,气质倒很独特。
老者问道:“眼生的很,是谁啊?”
陆晨如实说道:“我叫陆晨,我来这找一个人。”
“你找谁?”
“秦朗。盛秦朗。”
老者又问:“哪个研究所的?”
“造林绿化和荒漠化防治科的盛秦朗。”
老者略一思索,回复道:“他们不在这。”
“他去哪了?”陆晨眉头一拧,紧张得不得了。
“前些天风沙大,他们这一批人动员避险搬迁,往下走了。”
陆晨觉得头脑发涨,高原反应更加明显,颤抖着不断询问:“什么叫动员避险搬迁,去哪了?为什么没回来?他们科有谁回来了?我可以通过回来的人联系他,他们同事一定知道他,他现在安全么?”
老者安抚道:“你先进来,喝口水,不着急,慢慢说。”说完他就招呼着陆晨进来,一起帮忙把大袋小袋提进去,随后他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来了一个年轻人。经详谈,陆晨才得知原来半个月前地面标准气象观测站预警沙尘暴,附近下游有几个村庄处于风沙口,为了应对潜在的流沙危害,秦朗与所在的防治科研究员一起参与避险搬迁工作,这一走就是十来天。
陆晨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忙问道:“有人受伤么?如果受伤了,最近的医院在哪?”
年轻人表示自己是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的,并不清楚荒漠化防治科是否有人受伤,想来是没有的。
陆晨着急道:“可是我都联系不上他,我打了很多电话。”陆晨随即当下又拨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