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盛秦朗带着陆晨,盛霖巡逻车间完毕,他们把重心放在了样品室,四月底又是G市的展会季,关税重潮下,每家企业都不太好过,大家都把希望寄托于新样借此吸引进一些优质客户,那对于企业发展真是再好不过。
三人站在新品黑胡桃木材质的柜子系列前,查看做工细节和结构设计,旁边还站着居安首席设计师Alan。Alan是一位年近四十打扮中性化的男子,说中性化可能过于委婉,他皮肤偏白,对于日常保养护肤异常挑剔,有时候在公司偶遇陆晨还会和她交流最近他使用效果最好的一款吸黑头神器,还送过陆晨某个西班牙小镇年产几百瓶的小众香水。
陆晨距离三十岁还有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虽然处理柜子部大小事宜心力交瘁已经成了生活工作中的一部分,但是她五官底子干净,眼神清澈,眉目淡雅,尤其是一对梨涡毫无攻击力,兼具了青春与知性美。工作中经常有出差会客的习惯,陆晨也使用大牌化妆品做一些基础护肤工作,保证见人的时候呈现一个好状态。日常不需要拜访参展的日子里,陆晨连洗面奶水乳等基础护肤能免就免,依旧静谧动人。
不过眼下,陆晨站在这位年近四十的设计师男士面前,不免自惭形秽,毕竟这位设计师,偶尔,陆晨会想,是不是在这个设计师的眼里,护肤保养打扮第一,设计第二。不过在查看了新品之后,陆晨再一次对这个设计师改观,于是排名有了变化,那就是护肤保养打扮设计均第一。
杭城的四月初倒春寒厉害,这是一个有的人还在穿着羽绒服的季节,这位设计师Alan身穿一套亮片打底无袖低胸装,外搭一件粉色Oversize西装,下面是配套粉色超短西装裤,肉色丝袜覆盖左边大腿,小腿光滑,覆盖右边小腿,大腿光滑,一上一下,错落有致,他脚踩一双浅米色高跟鞋,语调轻柔地介绍样品室新鲜出炉的设计:“这一系列柜子还是沿用黑胡桃木材质柜身搭配金属底座以及黑色大理石桌面,从桌面到抽屉到桌底整个眼色过渡流畅而不突兀,抽屉从左到右做了轻微的弧度处理让整个柜子在奢华中展现一丝柔和的曲线美,五金把手我采用了金色玫瑰花,别看这个小小的把手,我从做图纸到打样,失败了三十九次,每一个弧度切面都经过精密计算,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最终选定将这一款把手式样镶嵌在抽屉中间,简约大气是这一系列家具最微不足道的亮点。”
陆晨看着摆在样品间这一系列的床头柜,高脚柜,电视机柜……亮眼,精致,她不禁赞叹道:“美观,实用,和居安过去几年的新品相比,这一系列更加奢华。不知道Alan设计师这一系列的灵感来源哪里?”
Alan对着陆晨微微抬手作揖抿嘴笑了笑说道:“谢谢晨晨的夸奖。”他轻轻拉开一层抽屉指着里面的绒布说道:“抽屉内里我们用了天鹅绒。”
盛霖一边用手触摸抽屉弧度一边夸道:“这一系列确实不错,是M国市场喜欢的款式,三五年之间将会成为M国中高档家具市场的领头羊。”
盛秦朗仔细看着桌面,突然指着大理石桌角一处问道:“这是一只黑天鹅?”
Alan突然眼睛一亮,用着一种“你懂我”的眼神炯炯地看着秦朗,含蓄道:“想象一只黑天鹅在亮光闪闪的湖面上起舞,湖边种满了山茶花和玫瑰花,红色玫瑰花热烈,金色山茶花柔和,交相辉映。每一张大理石桌面,我都在桌角嵌入了一只舞姿各异的黑天鹅,不细看,很难发觉。每一个柜子,都是唯一,像黑天鹅要寻找到与它心意相通的伴侣,寻找不到,就一直寻找,一直跳舞,孤独,高贵,求,而不得,得,而不悦。”
三人均被设计师Alan独有的语言与意境气氛感染,又因为三人均没有设计师特有的“宿命”、“孤独”、“寻找”等这些特性,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用同等的语调回答一句相同意境的话。于是,盛秦朗务实地带着略微气愤的语调说了一句,“以往我们的产品被国内同行抄袭得太严重,这一系列金属结构,玫瑰五金,曲面抽屉,一般的中小工厂根本仿不了,他们没有那个工艺,不会分流我们的销量。”
Alan瞬间从流水肥腻的湖面回到了冰冷切实的样品室,汗颜道:“……这点我倒没想到。”
三人:“……”
等新品商讨结束,三人坐在样品室的会客厅围坐着沙发喝茶休息。这个月,国内的家具商都盯着Line Stores的亚洲之行,上半月他们在马国和越国,下半月估计就到了国内,是否参加G市的展会还是未知数,多年内他们仅与港城的代理商合作,从不跨迹于内地,风格喜好均是未知数。
盛秦朗靠着陆晨一边喝茶一边问:“Line Stores的买手团队,你在M国有了解么?”
盛霖思索起那些年在M国的工作生涯,回忆道:“Line Stores和我的老东家MN Fureniture Designs是竞争对手,他们互相打探对方的采购方向同时规避同款产品销售在业内已不是秘密。据我所知Line Stores和港城的二十年合作中断是因为拖欠太多佣金,并且支付协议谈不拢,估计是自身资金困难。由于扩展太快前几年新开了几百家店均出现大幅亏损,近两年一直在走收缩路线,闭店上百家,至于买手团队,鉴于过去几年他们采购的潮流现代元素家具并不卖座,我估计这次亚洲之行他们会走保守路线,采购传统家装风格的产品,并且由于市场份额大幅缩减,他们急需用低价拉回流失客户,采购方向定位应该是中低端路线。”
陆晨听完提出自己的忧虑,“可我们这一系列的新品定价并不便宜,还有,既然资金出现问题,拖欠代理商的佣金,如果后续合作,供应商的货款有无隐患?”
盛霖毕竟有着多年M国市场部的工作经历,分析起来条理清楚,他一一说道:“供应商的货款应该问题不大,据我所知,他们在亚洲这边的付款评级一直是绿灯,几件拖欠争议案件是由于质量问题。至于与代理商的中断合作,我猜测他们节流是为了弥补过去几年造成的损失,直接砍掉这条代理线。我们推出的这一系列新品除了黑胡桃木和红木那两个系列,其余的橡木,白榉木系列还是可以主推给Line Stores。我老东家有个买手跳槽到Line Stores, 我回去联络下,看能不能利用私人情谊达到邀约的目的。”
盛秦朗赞许地看着盛霖的分析,肯定道:“幸好我爸有你这位老将。”陆晨坐在旁边跟着点点头。
盛霖比盛秦朗和陆晨年长将近十岁,风度翩翩地笑了笑,说道:“哪里,等忙完这个月,我下个月要回去M国一趟。老东家那边有个主管要退休了,我在那边他提拔过我不少,在他的退休欢送会上,我去露个脸。顺便,我走之前那边的房子还空着,这次过去卖卖掉。”
盛秦朗爽快回复:“行,你决定就好,假条随时批。”末了,他突然问了一句,“你那原来房子什么地段?”
盛霖和陆晨均是好奇为何秦朗此一问,正说着,一张老脸从会客厅的门口探出来,这张脸一度令陆晨面无血色,直到现在看到这张脸的那一秒,她应激般地立刻起身惊叫道:“老赵?”
盛秦朗见状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牵着她的手坐下。
老赵憨笑一句,不同于那天屋顶上的“无动于衷”,老赵此刻脸色对比倒显得生机勃勃,他不好意思带着点卑微的表情欠欠地说道:“不好意思,陆经理,那天给你添麻烦了,听说你到这了我过来看看。”
盛秦朗和盛霖均是莫名其妙,盛秦朗招呼道:“进来坐吧。”
老赵知道这位新面孔是居安新上任的总经理的儿子,有着天然的敬畏感,忙拒绝道:“我还干活。”
“进来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