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四少爷,哦好好,那奴婢把杯子给您摆回去?”婆子可算放了兰许,奴颜婢膝哎着气走了。
沈遇默声盯着凶婆子背影,记恨着她。
直到婆子走了,他才毫无诚意地说:“谢四公子解围。”
兰许哭个不停,埋在公子怀里擦鼻涕,沈遇蹲身抱着他宽慰,查看他被揪红了的耳朵,吹了吹问:“不疼了不疼了,兰许是大孩子了,一会儿就没事儿了昂。”
瞧这矫情的劲儿,看得裴渡直皱眉头,“有完没完?完事了你俩一起给爷滚蛋!”
“天要黑了裴四哥。”沈遇咬着下唇,仰视望向裴渡。这角度望过去瞧,好似可任人蹂.躏,裴渡眯了眯眼睛心头一动。
“你这是在求我么?”他突然笑了,然后又恶狠狠道:“没事,冬骏夜里也识路,必不会让咱半途而废,四哥哥我亲自送你上路。”
沈遇忍气吞声,飘零流浪的委屈无人可诉,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冷静的“好”。
“四哥哥?”只见小桥廊头,来人撑着油纸伞,是个弯眉媚眼的俊俏姑娘。
她细着嗓子问:“今日有客人么……”
然后见着了沈遇,黛眉丹眼,亭亭而立,白衣胜雪宛若画中谪仙。
裴嫣然张了张唇,换了只手撑伞去瞧,愣神半天才想起来打招呼,笑道:“小女裴嫣然,见过这位…公子。”小脸红了。
“你不待在屋里绣花出来做什么?”裴渡不忘数落她,拉上沈遇就要撵人走。
裴嫣然转身唤他,莲饰裙摆转成一朵花,“我想说的是,父亲和大夫人回来了,猎回来好几匹上好的鹿皮。”
沈遇挣开了裴渡,对裴嫣然施然道:“沈遇见过小姐,小生是得了夏先生举荐而来,不知可否引在下往裴将军一荐?”
“啊…好!”裴嫣然随着他笑,被迷得三五不着道,又换着手撑伞指着去路。“我,我带你去。”
沈遇疾步如飞,避裴四少如牛鬼蛇蝎。
裴渡见着,心里直叫祸害,瞪了犯春的裴嫣然一眼,追了沈遇上去直哎。
沈遇抓稳了兰许,越过园庭小丘转至正堂,见着个气度不凡的剑眉男人,连身份都没确认就过去一拜。
“晚辈沈遇,受夏先生举荐而来,父沈仲恺钦天监监正,见过裴将军!”
“二叔?”裴渡追上来,“你怎么来了?”
尾随的裴嫣然也行礼道:“二叔好。”
裴则怀一愣,捏着个精致的木圆盒,道:“我不是,裴将军还在跟萧侯爷吃茶,这位沈公子急着是有什么要事么?”
沈遇闭上了嘴,尴尬不已。
“我遇着你爹了,所幸过来看看你小子。”裴则怀打开那只紫檀木的盒,掏出那只凿砍足半月来的扳指,“拿着,二叔上次许你的,落雁山青木来打的韘。”
“嫣然又长高了,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他调侃裴嫣然道。
裴渡眼疾手快,看准了正好接过,戴上拇指试着韘,喜滋滋道:“谢二叔,上好的货!”
“你小子就管会向我爹狮子大开口!”嗓音清脆英气,走进来个女子,一身靛蓝长衫,脚上是双黑色缎面长靴,别刀带剑的爽利巾帼模样。
“刚想问梅姐姐,原来这儿来了呢。”裴渡玩着韘,爱不释手。
沈遇带着兰许,默声后退两步,觉着尤其格格不入。塞北儿女在草野上长大,习性也多受外邦元人影响,好骑射爱打猎,跟他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书生谈不到一块去。
来错地了,他心里悲凉地想着。
“有客人?”裴明梅见着沈遇,大冬天嘶地倒吸了口凉气。
沈遇低着头,无措抠了抠眉毛。
“死活要赖在我家里当个陪读。”裴渡扫他一眼,不客气。
“教我吗?”裴嫣然一个抬头,指了指自己,小跑着冲裴渡身边去,道:“四哥,沈公子他,是、是要给我当陪读吗?”满眼的期待和少女春意。
沈遇正欲开口。
裴渡打断他,硬梆梆回答她道:“给我当,我不同意。”
“我同意!”裴嫣然急得跺脚,小姑娘脸都热红了,“我不识字!我要沈公子给我教书!”她又冲沈遇瓦声瓦气地问:“沈公子你乐意不乐意呀?”
“恭敬不如从命。”沈遇抢在裴渡面前说。
裴渡忍无可忍道:“你那是冲着书去的吗?”
裴嫣然嘟着嘴赌气。
他注意到了沈遇轻微而又上勾的嘴角,难以察觉的得意。——裴四哥觉得上火。
“成啊。”裴明梅哪里不懂姑娘家的小心思,撮合道:“难得小妹有了读书的心思,裴家又不少这一口饭吃,多个男丁不也添点人气?”
“得问过了爹的意思。”裴渡莫名其妙,看着人脸上痣就烦,死活不肯松这个口。
“前厅去。”裴则怀指了指路,抬腿就走了去。
沈遇尾随,临走前转头冲裴渡眨了眨眼,诚挚和煦却很伪善的表情,“我争取留下来,但一定不出现在四公子面前惹您生气。”
裴四哥心里头的无名火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