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硬脾气,又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你现在去反而触了她霉头,说起来她的性子要比四哥还坏些呢。”
“总也不是个办法。”沈遇还是打算过去找罪受。
裴亭竹瞧见他,擦了擦泪痕,倒也没觉得有多丢人,兴许是她也猜到了他的来意。
“好雅致,赏雪弄茶,拨琴附艺,还有热闹可瞧,五妹妹的日子我也想过一过。”
这话不是对沈遇说的,他无言,看向了同样跟来的裴嫣然。
“三姐,大夫人她不是那个意思的。”她语气嗫糯,有些中气不足地说:“我觉着姑娘家家的,本就不适合舞刀弄枪。”
“那是你,不是我。”裴亭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眼里鄙夷,却带了一丝细微的嫉恨,她嘲弄一般:“弹琴作诗,吟风弄月,那些是文人骚客,可怜五妹一心附庸风雅,却投了个厨娘肚子里的胎,就算再怎么做派,也不会被夸一句书香门第。”
“你……”裴嫣然说不过她,脸都气红了。
她们之间交情倒不坏,也绝也谈不上一个好字,允氏因侧室和出身处处都要矮郑大夫人一头,女儿自然也不例外。
“三小姐舞刀弄枪,却只管拿妹妹撒气,也不会被人称作将门贵胄……”
沈遇轻飘飘地把话堵了回去,微弯眉眼温声挤兑人:“而是蛮野刁女。”
裴亭竹也瞪着他:“……难怪裴四要收拾你,真是讨人厌。”
沈遇却和颜悦色,“就因菜凉而闹事,我觉得三小姐做得对,有错便要罚、恩威并施才能御下。”
一句话便让裴三的脸色缓和了些。
她抹眼甩了甩泪,整日在爷们儿堆里打搅,裴亭竹神态和动作都颇有几分男相,问:“听说你前几天被裴四埋土里了去了?”
沈遇不答,却微笑。
裴亭竹绕到他身侧,撩了撩他鬓边的耳发,“沈哥儿这模样,也难怪他们都不待见你,大老粗跟小白脸也谈不到一块去。”
小白脸听着竟笑出了声:“四哥英姿,也算不得大老粗吧。”
——聚精会神看地图的裴老四猛地打了个喷嚏,一阵恶寒。
“还以为你会记恨他呢。”裴亭竹露出失望来。她别了一眼,眼里仍是不甘和愤懑,掉头就走,踢了踢脚边的碎雪。
她喃喃自语:“是,军中哗变,缺粮少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些少干多拿的饭桶,咱们打不得也骂不得……我呸!我倒要看看对付这些烂货他裴老四怎么个将就法!”
“意思是裴四打算息事宁人?那他又是怎么个法子呢?”沈遇有些好奇,踱步沉吟片刻。
说:“军中么,都是锅炉烧的大锅菜,条件铁定是比不了家里头的,人多排着队到后头吃剩下的凉了,也是再正常不过。就算是没当过兵,也不能不知道这个理,大冬天为了个冷菜闹事,显然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想必这场哗变之前怨气积淀也不是一两日了吧。”
“你脑子倒是转得快。”裴亭竹冷哼一声,“归根到底,还不就是缺粮少菜,朝廷拨下来的钱我们是一毛也没见着,今年该给军兵们添置的冬衣也没有,手上的军械都要自己掏布擦锈。条件差了,人心也就散了,都是出生入死卖命的,人家会稀罕几块打发人的熏肉?咱们再怎么笼络也是做的无用功,毕竟钱不到位。”
沈遇点头,“三小姐是务实派。”
裴嫣然一脸怔然地望着他们,小丫头有些听不懂。
“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算了……也不关我事了。”裴亭竹摇头,有些怒怒地吐了口气。
她又要走,沈遇一个踱步,挡在了她身前,道:“三小姐是真心想为军里做点事,可惜急功近利了。”
“你很懂?此话怎解?”裴亭竹满腹狐疑地看着他。
“你也不想处处被裴四压着一头吧。”沈遇友声说。
他笑了笑,微弯的眉眼里如含遗星,那里面揣着坏,果不其然他还是那么小心眼;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另算,沈遇记得那晚土里的寒,和那憋得他几乎想死的尿,公私分明才叫睚眦必报。
一个混球,一个小人。
裴亭竹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看他,嗤笑了一声:“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搞他,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