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绕过老爹,走到书案前,看着被毁掉的字,表示遗憾的摇了摇头,感叹到:“可惜了。”
“他们有没有打你?”秦延追问道。
“有啊,进去头一天晚上就把我腿打折了。”秦玥转过身倚靠着书案,抱着手臂,拿她老爹寻开心。
“胡说!挨了廷狱司的棍子,这辈子就废了,还能让你活蹦乱跳的回来。”
秦延治军甚严,对其长子秦封也是十分严厉,唯独对这个小女儿视若心肝,从小到大要星星不给月亮。他原本并不想让女儿吃练武的苦,奈何秦玥在这件事上却格外坚持。妻子离开以后,他军务繁忙,根本腾不出手来照顾她,只好将她交给自己的师父。从五岁一直到十五岁,整整十年的时间,秦玥一直待在昆仑。
连师父都说她天赋极高,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真是被她师祖给惯坏了。
“总之就是,徐怀瑾他没打我也没骂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了我一天。”
说起徐怀瑾,秦玥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起他的话,更是忧虑万分:“爹,秦家是不是遇到大麻烦了?”
秦延听到女儿的话,抚须沉思。
“有人派出六路杀手分别埋伏在从临川到狼关的六条官道上,企图将我截杀。”秦玥继续说道。
秦延抚须的手顿住,虎目圆睁,凛然杀气从周身四散开来,怒道:“何人如此大胆,敢行刺大晋的将军?”
秦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其实她不太相信是惠王的手笔,惠王此人处处谨小慎微,从未出过半点差错,不至于连她的画像都会弄错。而太子,在宫外有一处碧霄阁,网罗江湖人士,为其效命。
“除了当今太子,女儿想不到旁人。”秦玥蹙眉看向她的父亲。
秦延当即拍案而起:“是薛钟玉那个老匹夫!”
“不!是太子。”秦玥十分笃定,她接着说:“这次刺杀,薛钟玉应该是不知情的,不然以薛太傅的城府,决计不会同意太子如此冒险。”
秦延不曾想他半生忠心耿耿,为大晋鞠躬尽瘁,竟会落得走投无路,可悲可叹矣!
“为父一直有意避讳与诸位皇子走的过近,以免招惹陛下猜疑,却不想秦家已经让陛下不满。至于众皇子,他们如若想要争夺那个位子,秦家避无可避,他们极尽拉拢,无非是想把秦家拉上他们的船。当他们知道秦家并不会倾向于他们任何一方的时候,秦家就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争储路上的最大障碍。”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自古便是如此,没有例外。
秦延并不在意谁坐上那个位子,他少年随师父云游四海,见过了太多因战乱导致的离别和死亡。他本云中鹤,潇洒自如,却也曾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凭一己之力拯救一国百姓。
而如今,他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满朝文武,皇子后妃都在想着争权夺利,丝毫不考虑边疆百姓的死活。
“若不早作打算,秦家将全族覆灭。”秦玥说。
秦延背过身去,望着墙面上已经深深印在他脑海里的大晋舆图,长叹一口气,久久沉默不语。
形势总是逼着人做选择,而选择本身就意味着九死一生。
秦玥同他父亲在书房中交谈到半夜,于寅时悄悄返回廷狱司。
三更已过,夜半时分,除鸡鸣狗吠外,若仔细辨听,可听到街道上有一队人马经过,他们整齐有序,除脚步声与马蹄声外再无杂音。
那是巡逻的禁军。
黑夜里长长的宫道幽深冷寂,仿佛没有尽头。宫墙高耸着,如话本里庞大的怪物,两旁的青灯摇曳,若鬼火一般。皇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上至皇子后妃,下至文臣武将,宫女太监,甚至是那九五之尊也未必能幸免,它胃口好到从来都不挑食。
在皇宫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座破旧的宫殿,这里面住着一个似乎连皇帝都遗忘了的人。
黑夜里,房门被推开,似有轻风卷起帷帐,惊动了并未熟睡的人。
他从榻上坐起身来,看向来人,声音有些沙哑:“你来了。”
来人隐在夜色里,看不清面容。
“公子飞鸽传书,可是时机已到?”来人并未上前,他声音缥缈,像是来自遥远的海上。
男人沉思半晌,似是下了某种决定,沉声道:“该抛鱼饵了。”
“明白。”来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隔空扔给他。
榻上的人抬手接住,将它紧紧攥在手里,黑夜掩映下的双眸中酝酿着惊涛骇浪。
临川这一潭死水下暗流涌动,如今终是被人伸手给搅起了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