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商成洲抬手抵住闷痛的头,意识如同从深海中缓缓浮起,逐渐脱离了那个血色浓郁的噩梦。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他能感受到颈后有柔软的触感,身上也暖洋洋的,被一层绵软厚实的东西包裹着。
随后是嗅觉,一股熟悉的药香在鼻间萦绕,驱散了先前团于鼻腔的那股令人不适的黏腻香气。
最后是听觉,耳朵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让声音不是那么清晰,但是总算不像他昏迷前那样无序混乱。
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身旁另一人轻缓而平稳的吐息。
嗯?
他猛然睁开眼,瞳孔被林间投射直下的阳光刺得微微一缩,腹部肌肉一紧就直直坐了起来。
厚实的被褥从身上滑下,商成洲眯着眼睛甩了甩脑袋,驱散这一阵突兀的晕眩。
捏起手上的被褥,商成洲只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一下反应过来,这不是入天涧前段家营地给的吗!
再顺着被褥看过去,果然一抹莹白便映入眼帘。齐染竟就平躺在他旁边,雪白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面容平和,呼吸清浅。
鬼使神差地,商成洲下伸出手,指尖探向齐染的鼻息,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手指上,他却像烫着了一般蓦地收回手。
明明能听见对方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但也许是方才那个漫长的噩梦的缘故,他心中突然有些难言的失措。
商成洲环顾四周,发觉两人仍在那片桃林。
只是此时却静谧得不同寻常,日光如凝固的水晶一般斜插在林间枝叶间,不闻半点风声,仿佛此地的时间突然凝固住了一般。
他正准备起身舒展一下筋骨,目光却定格在齐染胸前衣襟处——被褥半掩着的地方似乎有一抹异常突兀的血色。
商成洲蓦然瞪大眸子,猛地掀开被子,伸手便想要查探他的伤势,却在半途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扣住了腕骨。
“别乱动。”齐染依旧阖着眼,但声音却很平静,并不像刚从睡眠中苏醒的模样,“没受伤,是你的鼻血。”
我的……鼻血?!
商成洲猛地抽回手,手背在鼻下轻抵一下,见并无血迹方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耳根有些莫名发烫。
“可还有不适?”齐染闭着眼睛问道。
“没事了。”商成洲讪讪地挠了挠蓬松的发尾,却触及到冰冷的黄金发饰,发饰上似乎还勾缠着……几根莹白色的长发?
商成洲面色一片空白,自己的鼻血染到了齐染的衣襟,自己的发饰上缠着齐染的头发……
他痛苦地捂住脸,不是很愿意去想象之前发生了些什么。
他闷闷道:“对、对不起。一下子就着了道,是我拖累你了。”
“算不上拖累。”齐染把被褥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你方才梦见什么了?一直在说梦话。”
商成洲缓缓将手从脸上放下,露出了有些茫然且困惑的表情:“醒来的时候,便记不大清了。只觉得发生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好像……死了很多人。”
他微微蹙着眉,抽了抽鼻尖:“血腥气很重,甚至现在都感觉能闻见。”
言罢,他转过头看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直闭目养神的齐染:“你呢?之前……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商成洲松了一口气,没发生什么就好。
“母树让我快些去找祂,说有东西要急着给我。”
“这样……等等,母树?!”意识到齐染方才说了什么,商成洲一双金黄的猫儿眼瞪得溜圆。
他蹭地站起来:“那还在等什么?我们快走啊!”
齐染终于掀开了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纹丝未动:“你醒得比我估计得要快些。我搬不动你,想着正好歇息一个时辰,谁知你半个时辰就醒了。”
商成洲迷惑了:“……半个时辰不好么?那母树既然急着找你,肯定是有紧要的事情,我们早点找到祂,早些将事情解决了不好么?”
“不好。”齐染语气很坚决且冷酷,重新阖上了眼,“定了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少一分一刻都不行。”
“让祂再等一个时辰又如何?休息。”
商成洲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大概明白这人又到了能量耗尽的阶段了。
虽然话没少半句,但是一进入这个状态,齐染就会变得格外惫懒,能不搭理的人绝不搭理,能让别人动手的事绝不会自己动手。
他便不再多言,往远处走了两步。
“去哪儿?别乱跑。”齐染闭着眼睛道。
“我想把这些首饰拆掉,丁零当啷的,太碍事了。”商成洲凭着大概感觉摩挲着额饰上的锁扣,“我走远些,不吵你”
齐染却睁开眸子,缓缓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随手将散乱的长发拢到身后,朝着商成洲的方向招手道:“过来,我帮你。”
商成洲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低声道:“不用,太麻烦你了,你休息吧。”
齐染无声地轻叹一口气,语气很是平淡:“你之前起码扯掉我两根头发,还吃了我一颗丹药。”
商成洲霎时僵住了,缓缓、缓缓地转头道:“对、对不住……”
齐染面无表情道:“过来吗?”
商成洲莫名打了个寒噤,嘴比大脑先快地喊着“来了”。
脚下甚至使上了轻功,话音未落一个闪身就回到了齐染身前,甚至下意识按照中原人的礼节跪坐在地上,微微低下了头。
齐染先帮他解下赤色的头纱,随即是一个个镶嵌着彩宝的发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