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恒只道:“入轮回太多,我的记忆经常错乱,有时无法控制自己。他那物件,我不敢放在身边,怕毁损灭失在不知何处,便存留在每次轮回的终点了。”
“若两位愿意助我了结此番因果,我自当双手奉上。”
“谁稀罕一样。”商成洲翻了个白眼,“我只问你,你能否送我们离开?”
薛恒顿了顿,只道:“也许。”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回复,商成洲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什么叫也许?!”
薛恒面无表情道:“因为除二位之外,我并未见过此界之外的人。”
商成洲蓦然瞪大眸子:“不可能?!华池门明明投了那么多人进来!”
薛恒:“我并无虚言。”
齐染思考了片刻,沉吟道:“薛将军,我二人既已入此界,自会去找出界之法。”
“至于这出界之法,能否破局,能否救那位谢仙君,就全看因果造化了。”
薛恒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点头道:“如此,也好。”
言罢,他抬手一挥,停滞的时间顿时流动起来,军医手中的药汤水波涟漪缓缓消散,营帐上的旌旗随风声猎猎作响。而他身上那一身黑色长袍竟也在瞬间,便幻化为一副银光甲胄。
有小兵本匆匆经过,一看到帐前几人,顿时立正行礼道:“将军!商副将!”
薛恒轻描淡写地朝那兵士点了点头,侧首对二人道:“我便不进去了,谢南枝……劳烦两位看顾了。”
随即转身便往主帐去了。
商成洲定定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被他一番话搅得心里思绪纷乱得紧。
却没发现齐染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边,在他耳旁悄然吐气道:“将军?”
商成洲霎时被这一声吓得立时连退三步,耳尖都微微涨红:“别喊了,我现在不是将军。”
齐染却侧着头,噙着一点零星的笑意道:“副将也是将军。”
“别多想,早日出天涧,回格亚草原,才是最要紧之事。”
言罢,他便掀开帘子回身进了帐中。
独留商成洲站在原地,轻吐一口气。
是了,早日回草原,带齐染去救他阿保才是正事。
他随着齐染步入帐中,却发现军医和打下手的小兵围着谢南枝的床榻打转,而齐染只静静伫立在一旁看着。
有几个小兵路过时,偷偷打量着这披着麻布披风,却是一副仙姿玉貌的白发男人,眸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掩饰不住的沉沉警惕。
商成洲蓦然反应过来,此处天涧正逢凡人相抗仙人的时点。至少只是看着,齐染可比床上遍体鳞伤的谢南枝更像仙人,寻常兵士自然会对他多加戒备。
他轻咳一声,走到齐染身边对帐中众人道:“这位是我请来的大夫,姓齐。日后由他主要照料榻上这位的伤情,你们以军中将士为重就好。”
帐中众人愣神,纷纷应诺。
商成洲思考了一下,随手点了一个看上去面容朴实憨厚的小兵,补充道:“齐大夫有任何需求,你都帮他置备上。榻上这位于薛将军而言相当重要,切不可惫懒。”
那小兵面色一肃,站直大喊道:“是!商副将!”
齐染掩在袍袖下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声音极轻:“将军官虽降了一级,但官威尤在,齐某甚感欣慰。”
“多谢将军。”
商成洲猛地抽回手,放在唇边低咳一声,学着薛恒那轻描淡写的样子朝众人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去了。
目送他看似稳健实则慌乱的背影远去,齐染回过头,对帐中众人道:“除了方才商副将吩咐的兄弟,诸位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了,这边我自会看顾。”
那军医看着他,面上却露出了明显不信任的神色:“这……”
齐染:“若出了事,薛将军责难,我一力承担。”
军医听罢,便不再多言,携着其他几人便掀帘离开了。
剩下的那小兵僵立原地,偷觑着这位容貌非凡的大夫,结结巴巴道:“齐、齐大夫,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齐染却未回应他的话,先端起军医留下的那碗汤药嗅了嗅。随即坐在谢南枝榻边,轻轻掀开他有些下陷的眼皮,观察了下那可怖的伤痕,一手捞过他左手开始切脉。
而就在此时,谢南枝手指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瞬。
齐染没有错漏这一幕,凝目望去,缓声道:“麻烦小兄弟烧些水来,多制备一些干净的纱布,再将军中常用的伤药都各自备一份带来。”
小兵大喊道:“是!”便快步离去了。
而在那小兵离开帐中的一瞬,谢南枝竟蓦然便挣脱了齐染搭脉的手指,反手就扣住了他细瘦的手腕。
他闭着眸,缓缓侧过头来,仿佛失去了眼球也能通过某种方式注视着他。
谢南枝扣着他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双唇开合了数次,像是终于想起该如何说话。
“……你是谁?为何你身上……会有仙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