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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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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温让最终还是没有收那张银行卡,他答应何柔找机会带高幸回老家。

为了不让高幸起疑心,他委婉拒绝了何柔的晚饭邀请,在晚上八点前抵达公寓,原以为这个时间点高幸应该在陪小笛玩,结果推开家门,客厅的落地灯亮着,沙发上隆起一小团。

她今天化了妆,兴许太累了,衣服没换,妆也没卸,就这样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温让换上拖鞋,挂好外套,轻手轻脚走过去,把掉在地毯上的薄被捡起来,给高幸盖好。

暖气调到26度,设置成睡眠模式。温让到洗漱间找到了高幸的卸妆油和棉柔巾,按照她平常的手法,把浸满卸妆油的棉柔巾轻轻地覆盖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擦拭,生怕吵醒她。

眼皮上的彩妆,眼角的线条,睫毛上挂着的黑色膏体都溶解在卸妆油中,温让用温热的洗脸巾抹去她脸上残余的妆容痕迹,皮肤又回归本来的清透细腻。

他靠在沙发边缘,安静地注视着离他不过十几厘米的女子,轻轻浅浅的呼吸还带有她今天喷的香水味。

恋爱其实也没谈多久,但高幸的改变,他是看在眼里的。从一开始的过于独立,慢慢的,愿意接受他的帮助,愿意撒娇,也愿意被他照顾。

他们依靠着彼此,又在各自的道路上分头前进,一切都在好转。

“温让……”

一声低而轻柔的呢喃拉回了男人的神智。

“疼……”

“怎么了?哪儿疼?”温让也不知道她说的是梦话还是真的受了伤,探身过去。

“心口疼,你帮我揉揉。”女子闭着眼,嗓音却越来越清晰。

温让反应过来,正要打趣她,却被猛地勾住脖子,手肘撑着沙发,才不至于倒在高幸身上。

“装睡也学会了?”

“跟你学的。”

音落,柔软温热的唇贴了过来,缓缓含住他的。

这些天高幸太忙,每天洗漱后躺床上,聊不到几句就睡着了,两人有些时日没有亲热,温让几乎是瞬间就起了反应,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高幸动了动身子,被男人按住,压抑着情/欲问她,“今天不累吗?”

“睡了一觉,现在很有精神,倒是你,还行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温让笑着吻过去,摸到她身后紧贴着肌肤的暗扣,单手解开。

于是这一试,又是半夜过去。

都说男人在床上最好说话,到了他俩这儿,得反过来。

每次温让有事“相求”,都会习惯性把高幸“伺候”舒坦了再开口。

比如此时此刻,高幸餍足地窝在他怀里,嘴里还哼唱着陌生的小调,温让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想了很久,才把今天跟何柔见面的事说了出来。

高幸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其实我猜到你今天可能会去做一些和我有关的事。”

“你会怪我吗?毕竟你之前说过,还不是见你父母的最佳时机。”

“不会。”高幸说,“我觉得你比我有分寸,其实不存在什么最佳时机,是我单纯地在逃避,不想面对,也不想解决。”

“阿幸,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温让轻拍她的背,“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来。”

他把今天何柔说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了一遍,高幸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一定也很难过。

“有时候,我倒希望她恨我。”

但偏偏何柔爱她,于是她更痛苦,更想要逃避。

“下次回家的时候,我们也去见见你父亲吧。”

高幸迟疑了一会儿,“我二十岁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是高幸二十岁生日那天,高城来到她所在的城市,请她吃了顿饭。

自从高城搬离他们家,父女俩就很少交流了,那一次,高幸似乎也预料到以后见面次数会越来越少,一股脑说了很多很多话。

聊到她精彩的大学生活,聊到高中的遗憾,聊到她最近读过的书,聊到她作为一个步入二字开头的女大学生对生活的粗浅见解,也聊到对未来的打算。

高城一个劲地夸她想法成熟,书没白读。他不知道,其实高幸最不希望别人夸她“成熟”,超越年龄的成熟需要牺牲同龄该有的烂漫天真来换取。

本科毕业进入一家公司实习,面试官在和她聊完后,也说她有着比同期应届生更成熟的见解,她很好奇,高幸是怎么做到的。

高幸当时笑着回答,“如果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没人帮你,就会很快成熟起来。”

所以她得感谢何柔和高城,让她被迫飞速成长,过早成为一个独立的、连句撒娇话都不会说的大人,然而这个为自己筑起铜墙铁壁的大人,却经常在无人之处,变回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孩。

无论她读过多少书,走过多少路,她也永远拥抱不了当年躲在洗手间,捂着嘴不让哭声泄露出来的自己。

“乖乖。”

温让忽然捧起她的脸,捏了捏,“不开心了?”

高幸往他的肩窝蹭了蹭,“有点儿。”

“不想去就不去了,你的感受最重要。”

“我……”高幸沉下心来想了想,“我要联系他吗?我跟他每年只会在微信发两句话,新年快乐和生日快乐。”

“只要你想去见,那这件事就交给我。”

“可是——”

“可是”被一个强势又温柔的吻堵了回去。

·

快七年过去,高幸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在看到高城那一眼,高幸几乎要涌出泪水。

七年前,高城有这么多的白发吗?身形像现在这样瘦削吗?脸颊凹进去了吗?皮肤松垮吗?眼睛也这么没有光彩吗?

明明那是个容易程度仅次于“妈”的音节,嘴唇嗫嚅半天,还是什么音节都没发出来。

“高幸啊。”最终还是高城先开口。

他应该是抽了很多烟,嗓子像被烟熏透了一般哑。

小学二年级,高幸得了严重的过敏性鼻炎,不能闻到烟味,老烟枪高城为此把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都丢掉了,戒烟到了最痛苦的阶段,为了高幸,他也咬牙撑下来了,没再抽过。

因为这事,何柔便知道,高幸是高城的软肋,只要高幸去劝他,他就会回头。

可高幸劝一次,她就会用更激烈的方式把高城推得更远。

他们的性格根本不合适,一个只会吵架,一个只会逃避,就是这样畸形的关系,居然撑到了高幸十八岁那年,要不是高幸亲自带他们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恐怕到现在何柔也不会跟高城离婚。

见高幸还在发呆,温让揽住她肩膀的手稍微收紧了些,唤了声,“阿幸。”

“……爸。”

高城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看起来像是连笑都不会了,“吃什么,你们点吧。”

“高叔叔,我们吃什么都行,还是您点吧。”温让把菜单推回到高城面前。

高城打量他一眼,“小温是吧,之前电话联系过。”

“是的高叔叔。”

高城点了不少菜,他不算富裕大方的人,但也从来没对高幸吝啬过。

高幸始终半垂着头,似乎还在思考措辞,话题只能暂时由温让来开展。

“高叔叔喝酒吗?”

“不喝了,戒了。”

但对高城来说,温让是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还“拐走”了自己的女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回答也有些心不在焉。

温让倒不在意这些,为了不冷场,想足了法子,“之前给您寄的补品吃着还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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