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杉没想到自家表哥的项目竟然搞得这么大。他一路跟着赵兮、牵着白术——两人还背着包,拖家带口似得进了这个农场。
农场特别大,风景也十分宜人,有数条小溪从高处的草甸潺潺流下,并入一旁的湖泊里。湖泊旁建了几栋木屋,白术和赵一杉接下来就住这里。
木屋里布置得很整洁,白术利索归置好行李,这才看向桌子上的粉色纸兔。
“宋时想,你不解释一下么?”其实白术自己也不知道该要个什么解释。对方救了他不止一次,这次甚至弄得连人形都没了,但是!
“还不说话!你为什么总是自己做决定,什么都不告诉我?”白术弹了弹沉默不语的纸兔,“你把我当朋友么你!”
“我不要当你的朋友!”纸兔甩下这句话又把嘴巴给封上了。
“你发什么脾气?”白术捏他耳朵,“说话!”
“赵一杉是你的朋友。我不做你的朋友。”
白术听笑了,他心里那点埋怨、后怕、庆幸被宋时想短短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全给搅和了,最后混出来个不明不白的笑来。
这一笑好像气球被扎了个孔,气一下子全漏了。算了,找到了就好。至少魂还在,身体的话——到时候想办法从姜家搞具好的傀儡来。
这口气漏完,白术终于感觉到一阵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疲惫,今天一路奔波,实在太累了。他打了个哈欠,弹了还在赌气的纸兔子几个脑瓜崩子,把它放在床头,自顾自睡了。今天这么累,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但是人真的不能立flag,否则很容易事与愿违。
半夜白术被风吹窗户的哐当声吵醒了,迷蒙中只觉得这声音实在烦人,可他记得窗户分明锁了啊?
他掀起一丝眼皮朝窗户看去,这一眼看得他浑身一激灵,哪里还有半点困意!
只见窗台上一只粉色纸兔团在那,兔头已经被外面的雨丝打湿,这轻飘飘的纸兔哪里抵得过风吹,已经摇摇欲坠了!
白术猛得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就要去逮捕宋时想!
“我要走了。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
“就什么就!闭嘴!”
“哦。”
白术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困意,只能认命地披上外套扯过椅子坐下——和这只兔子对峙。
“说吧,生什么闷气呢,生这么久。”
“我就是个泥菩萨。”纸兔子的声音跟着夜雨一起飘摇。
“以前的菩萨和现在不一样,都是泥胎塑的。下雨了别说护着别人,连自己都难保。”
“我就是这种泥菩萨,只有一个破烂的魂魄……他们东拼西凑给我凑成个人形。”
宋时想的魂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兔子里出来了,他垂眼,长长的睫毛被雨雾打得湿漉漉的,露出眼皮上那颗好看的小痣,“看着是个人,其实淋点雨我就散架了”。
雨雾从窗外蔓延到房间里,宋时想浑身泛着潮气,白术看着那些水汽聚集在他的睫毛上,又汇成水珠颤巍巍地裹在上面,要掉不掉的样子。
白术的心也颤巍巍的,要化不化的样子。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凑到宋时想跟前,想抱抱他,安慰他。却扑了个空——刚刚树林里凝实魂魄耗费对方太多元神了。
“好了,你想要怎么样呢?我都听你的还不行么?”白术软下声音,虚虚触摸对方的额发。
“你不嫌弃我?你不讨厌我?”
“我怎么会嫌弃你、讨厌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不要当你的朋友!”
“那你想怎么样呢?”
“我要做你的宠物。”
“哦?这次不要我做你的宠物了?”白术竟然有点意外。
“我要做你的宠物。”
白术拿他没办法,没有心脏的宋时想一直都很固执很难懂——在蓬莱就是这样。但是多少有点进步呢?至少没再让自己做他的宠物。
“好了,我答应你。现在回到兔子里,你的元神本来就耗损了很多……”白术哄着对方钻进纸兔,又在窗上施了个诀,把窗狠狠锁住了。
“睡觉么?”白术把纸兔放回床头,他真的很困了,“你别看我了,睡觉吧宋时想,好不好?”
那纸兔黑豆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术,他又不吭声了。
“怎么了嘛?”白术不知道这祖宗又怎么样了,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捂住纸兔的眼睛,“快睡觉!我好困了。”
“你是不是不想我当你的宠物。”纸兔冷冷开口,“你不用勉强。”
“我数数,你脸上就两颗黑豆,是哪个豆看出来我勉强了?”
“……那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
“……”
白术甚至不敢叹气,他把这口气咽进肚子里,捞过纸兔往怀里一塞,被子一蒙——他是真的很困,就这么睡去了。
所幸这次宋时想终于是不再闹了。
在没人看得到的被窝里,白术的怀里,纸兔浑身烫得发红,却还是志得意满地笑了。
———
第二天的一早,白术和赵一杉的手里被塞了两把铁锹。
“做什么啊,表哥?”
“我们这里不是食梦貘农场么?你表哥我养了几千只食梦貘,表弟你们就负责铲屎了。”
“什么!我把你当表哥,你让我铲屎?”赵一杉悲愤极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亲人背叛!
“诶,表弟你不要这么说。这食梦貘会吞吃修士的怨气、郁气、死气,表弟你给它铲铲屎,也是功德一件。”赵兮饶有兴致地品味自家表弟抓狂的模样,看够了才再次开口。
“好了,不逗你了。食梦貘吃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食物,怎么会拉真的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