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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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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好几个人同时叽里呱啦地说着葡语风味的英语,神仙翻译软件也得短路一会儿。

黎麦被吵得头痛,只好一边“stop”,一边快刀斩乱麻地锁定人群中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司机。

她拎着箱子走过去,敲敲他的车:

“here,go?”(这里,走?)

“sure”(当然)

“how money?”(多少钱?)

司机指了指车上的打表器,显示二十雷亚尔起步。黎麦算了算,觉得价格差不多就直接上了他的车。

这个司机倒是很安静,黎麦给杨锋藏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接。

车缓缓驶入市区,风灌入车窗。

黎麦看着城市街头的缓缓行走的人群,他们的皮肤大多是棕色与黑色,而城市街头的公交车、出租车、广告牌的颜色都极其丰富且鲜艳。

黎麦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切,脑中忽然飘过一句话:

“在黑白里温柔地爱着彩色,在彩色里朝圣黑白”

于是她赶忙打开手机备忘录,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就把这突现的灵感捕捉了。

她露出一点笑意,堪堪填满唇边的半个梨涡。

正要舒口气,却发现出租车的速度逐渐放缓,直到一个人声鼎沸的大市场后就停下了。

司机从驾驶位上转头,原本老实的面相因为脸上那一点莫名其妙的笑容而变得滑头。

黎麦心里暗道不好,左手轻轻地放在内侧的车把手上,面无表情地问:

“what?”(怎么了?)

司机指指她的手机,示意给他。

黎麦当然不肯,于是左手开始拧动车把手表示要下车。

司机指指打表器,又连忙对着黎麦摆手:

“easy,easy,easy”(放松,放松,放松)

黎麦对着手机翻译器说:

“你不放我下去,我就要喊叫了。”

翻译器译成葡语给司机听后,司机更是连连摆手,给黎麦打开了车锁。

下车之后黎麦快速观察了自己的周围。

有几个路过的人在打量她,但都是好奇的目光,可以基本确认这个司机没有同伙。

她紧握着手机,把话筒伸向司机,努努嘴示意他对着手机说。

“小姐,你需要加价了,刚刚的价格只能到这里。”

黎麦听完翻译简直要气笑了,不过内心也庆幸这人只是个宰客的,缺小德但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她瞄了眼打表器,坐了不过十来分钟,上面的数字已经跳到三百七十雷亚尔,傻子都看出来有问题了。

她冷笑,把自己的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

司机估计没想到一个不会本地语言的游客能有这种魄力,没有再叽里呱啦地劝黎麦加钱。

翻开钱夹子,里面是黎麦在国内换好的货币。

她挑出一张一百的整币,把它递给司机。

司机傻眼,用力得敲着车内的打表器。

“你听好,我不喜欢和不诚实的人做生意。你的计数器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闹到警察局去我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你要是有本事,现在就报警,看谁会有麻烦。”

手机译完,司机的棕皮肤竟然也透出一点铁青,黎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变换了好几轮,最终定格在最僵硬难看的那一种。

他伸手把那一百块钱从黎麦手里猛地抽走,然后低声咒骂着把车缓缓开走,临了还回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黎麦也毫不客气地回敬,冲着他的车屁股阴阳怪气地大喊:

“好好用吧,这辈子就这一单啦!”

这事办完,黎麦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更多人在打量她了。

她用手指在脸上轻轻地挠了挠,开始低下头看手机。

结果发现那个司机只开了一半的路程,心里正发愁呢。

呐,漏屋偏逢连夜雨。

黎麦抬头看了看天,一滴雨再次精准地砸到她的脸上。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到皮肤都晒疼的天空一瞬间就飘来大朵的乌云,天际线处浓酽的黑更预示着这场雨不会善罢甘休。

叹口气,黎麦心里吐槽一句,难怪刚才站了半天没感觉热。

她赶紧拎起箱子,跟随人流寻找避雨的地方。

她随着人群进入大市场,发现这个市场的娱乐性质似乎大于生活性质。

里面有的摊子卖当地特色的手工产品,如金刚鹦鹉的羽毛制成的项链、某种不知名生物的骨头耳环、极具丛林风情的木雕等等。

有的摊子卖一些当地的特色食品,闻着很香,还有一些摊子聚集了一些人在玩色子和花牌,看身前堆着的钱币应该是在赌博。

黎麦耸耸肩,她不愿意靠近赌徒。

可这个市场能避雨的地方几乎都聚集着这种人。

忽然她看到在大市场的边缘有一个塑料布搭成的蓬廊,并且人并不多。

机不可失!黎麦拎着箱子冲过去,占了偏右边的一个位置,然后把行李都拢在自己脚边。

随后她开始给信息轰炸她的蒋蓉则回复。

头顶雨水滴落在篷布的声音渐渐变成雨水成股流到地面的声音,不用抬眼都知道雨越来越大了。

回复完手机里的消息,黎麦不知不觉被挤到最右边去了。

所幸淋不到雨,她乐得不用在中间人挤人。

做完手边的事情,黎麦嗅到一股久违的土腥味。

她呆呆地看着雨幕。

这个大市场的外围确实都是泥土地,但是下了这么久的雨,水已经把土地浸透了,怎么还会有夏日干燥泥土被雨水稍稍沾染之后散发的土腥味呢?

黎麦在城市已经很多年,很久没有再闻到过这种味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袭上黎麦的心头,这不禁让她思索起上午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

她从不怀念那个给她带来那么多伤害的家,也从来没有惧怕过有一天他们会找上门来,为什么会做那么恐怖的梦呢?

而且,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影,她知道他是谁。

如果不是梦境里他和秋姑一起出现,黎麦几乎认为自己已经忘了他。

是巧合吧?不对,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奇妙感觉,更像是……预感。

黎麦回神,雨势倾盆,躲雨的人群都很安静。

她站立在泥地的脚尖感觉到一丝湿意,鼻尖的那股土腥味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长舒一口气,黎麦从包里掏出耳机准备放空,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一两句普通话。

异国遇老乡,黎麦立马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人群的另一端,张槐序就这样极其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太扎眼了,如果不是黎麦没有往那个方向看,她早就会发现他。

还是记忆中的俊美、白皙,甚至更好看。站在异国人群中如同遗世独立的仙人一样挺拔俊秀,仿佛流落在巴西古董店里的一副华国水墨画。

他蹙着眉头跟电话那头的人交涉,看似心情不佳,偶尔两句音量会大一些,但不仔细听也听不见。

黎麦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毫无规律可言,但她也没有办法把视线从张槐序身上移开。

是的,梦里的那个模糊人影是他,下水村的那些晦涩回忆里也有他,或许那个梦,也是因为他。

她只是看着他的眉眼,仿佛亿万斯年。

张槐序终于挂断了那个令他心烦意乱的电话,眼里带着一点倦意,但仍敏锐地察觉到右侧有一道视线直白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微微侧目,随后整个瞳孔都紧缩起来。

黎麦冲他笑了笑,没有过来的意思。

于是张槐序从最前面拨开人群,一边低声抱歉,一边半边身子淋雨来到了黎麦面前。

他看着黎麦,那双眼睛透出一种讶然的忧郁和意料之中的温柔:

“小麦,好久不见。”

“嗯。”

压下心头那股难以言喻的悸动,黎麦客套地点头致意。

她和他九年不见面,可不想显得自己上赶着攀附他。

此时后方忽然骚动起来,于是人群开始向前挤。

黎麦看着张槐序左肩的西装衬衫已经被打湿了一半,再往前站估计就不用躲雨了。

但张槐序却像中了木头人的魔法,只是杵着不动,低垂着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挑眉,觉得他怪可怜的。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扯着张槐序的衣袖往右边靠,张槐序也极其乖顺地听从她的安排。

此时人群中有个巴西大哥被挤得摇摇晃晃,脚下一滑直接倒在张槐序身上。张槐序扶住他,结果自己也一个踉跄倒向黎麦。

虽然他很快稳住了两个人,但是黎麦的脸几乎要贴着他的胸膛。

那个大哥道谢,张槐序轻声回了句葡语,随后重新拉开了三个人之间的距离。

黎麦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槐序垂下眼睛,他仿佛一个圣父,要原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阴差阳错。

她知道张槐序绝不像面上那样淡定,贴近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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