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不该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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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宁雾回家看爷爷。
花岗村位于邻市与W市交界处,坐火车大概一个多小时,时间不长,宁雾买的无座。
一路站到下车,宁雾曲了曲腿缓解腿酸,然后拎着两大包塑料袋走下车。
公交车停放点在火车站外,他挨个找去,608路停在最后面。
投币上车,公交车上寥寥几人,他在后排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了下来。
司机一般等到人满得差不多才发车,宁雾也不急,低头给部门的学弟学妹回消息。
他这学期留学生会,答辩通过后成为了院青年志愿者协会的部长。新一批的部员刚选拔出来,作为部长他首先要让新部员熟悉部门工作。
直到司机操着乡音朝后喊了句:“坐稳了喏,要开车了。”
宁雾按灭手机,转头看窗外。
熟悉的一草一木掠过,这条路他走了几十次,哪里有个路牌哪里要转弯他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他的来时路。
在第七站下车,沿着石子路一路往下,花岗村坐落在下面的山林里。
家门口的水泥墙涂满各种开锁或是别的电话号码,宁雾推开院门,门下的轮子咕噜噜往旁边滚。
“爷爷。”宁雾冲屋里喊。
不多时,屋里走出一个劲瘦的老人,肩上披着军绿色大衣,佝偻着身子伸头往外看:“是雾雾喏。”
“是我,爷爷。”宁雾把东西放凳子上,连忙上前扶住爷爷。
“雾雾回来了。”宁爷爷眼角的皱纹舒展了些,看到宁雾带回来的两大包塑料袋,表情骤然严肃:“怎么又带那么多东西,浪费钱。”
宁雾勾唇笑笑,把爷爷扶进屋,余光瞥见门后几乎见底的塑料袋,“爷爷每天都吃就不会浪费呀。”
“你这孩子……”宁爷爷又欣慰又心疼。
晚饭宁雾下厨,他拿出从城里买回来的新鲜食材,配上自家地里摘的香菜蒜苗,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把饭菜端上桌用碗反扣住,宁雾又跑去喊邻居的冯大娘到家里吃饭。
平常他不在家,宁爷爷有个什么情况都是冯大娘帮忙照应着。
他很感激冯大娘。
冯大娘扯着刚放学的小孙子,看到宁雾:“雾雾回来啦。”
“嗯。”宁雾微笑,招呼道:“家里做了几个菜,冯姨来坐坐。”
冯大娘没跟他们作假,回家里拎了一壶刚打好的酒,一起到宁雾家吃完饭。
“好嘞,大娘回家一趟一会儿去。”
“诶。”
冯大娘人长得矮小,酒量却不小,与宁爷爷你敬我一口我敬你一口,酒量不遑多让。
宁雾也陪着喝了一酒盅。
白色的粮食酒,辛辣。
吃完晚饭,宁雾把冯大娘和他小孙子送回去,转头看到爷爷正坐台阶上抽烟。
“爷爷,要睡觉喏?”
“早着嘞,”宁爷爷吐出一口灰烟,脸上的皱纹蜿蜒,刻着岁月的痕迹,他拍了拍台阶:“过来雾雾,咱爷俩叙叙。”
宁雾乖巧地走上前,在爷爷身边坐下。
乡下的夜空与城市不一样,有很多星星。
“你妈妈前几天又来了。”宁爷爷吸口烟斗,长舒道。
“他们又来做什么?”宁雾脸色霎时警惕,“我跟他们家没任何关系。”许是爷孙俩的心有灵犀,宁雾扭头看着爷爷,眼圈泛起酡红:“爷爷,你想把我送走。”
宁爷爷揉了把宁雾的后脑勺,看了小孙子很久,混浊的眼珠湿润,“雾雾,爷爷陪不了你太久。”
“能多久是多久!”宁雾嗓音发颤,“爷爷,我姓宁,我不想被送到别人家。”
宁爷爷喉头一哽,“好好好,不送,不送雾雾。”
宁雾今年快满二十岁,在爷爷面前却还像个小孩,趴在爷爷苍老却仍然令人安心的胸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宁爷爷一边安慰小孙子,一边偷偷抹眼泪。
这孩子,听话得让人心疼。
不多时,宁爷爷沙哑着声音喊道:“男子汉!”
宁雾原还在伤心,听到这句从小听到大的话忽地破涕为笑,擦掉眼泪:“大丈夫,从不掉眼泪。”
爷孙俩相视忽地一同笑起来。
沉重的话题被揭过,宁爷爷忽然问:“雾雾大学有没有交什么朋友?”
宁雾瓮里瓮气点头:“交了,叫宋轩晨。”
“小喇叭那小子呢?”宁爷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雾雾什么时候带回来给爷爷看。”
宁雾耳尖一红:“爷爷!”
“没在一起?我们雾雾那么优秀,那么招人喜欢,这小子眼神不行啊。”宁爷爷故意说道。
宁雾捂住眼睛,酡红的脸颊暴露在外。
宁爷爷朗声大笑,随机正色道:“雾雾,男子汉大丈夫,产生想法就立刻去做,畏畏缩缩的,不像我们宁家人!
“你奶奶年轻时是咱们村里最手巧最俊的女娃娃,去提亲的人都能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你太奶奶死的早,太爷爷躺床上不能动,咱家就我一个人,哪有人给我说媒。”
忆即往昔,宁爷爷眼神颇为惆怅,细看又有许多甜蜜:“我啊,又实在喜欢你奶奶,一个人单枪匹马也要去见她,你奶奶喜欢喝酒,我就带着从村口打好的粮食酒,到她家那小院里,跟你奶奶喝酒。这一来一回相处着,我看情况差不多了,就跟你奶奶说“妹子,我喜欢你,咱俩一起过日子喏?”,你奶奶也是个豪爽的人,那天脸红扑扑地点了头。再后来你奶奶就嫁进了咱们家……”
“所以说,雾雾,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宁爷爷突然变得严肃,“不主动啥子都没有。”
刚堰鼓作息的想法因为爷爷一番话又燃起了火苗,宁雾心神攒动,注视着爷爷鼓励的目光,内心暗自做出决定。
“我明白了,爷爷。”